第九章
父母之殇
等古阳从恐惧的死亡里醒来时,早已不在原来的红色房间里了,古阳四周都是浓郁的深蓝色,古阳能看见的除了蓝色,还是蓝色。而蓝色所代表的,正是古阳的孤独。
不似恐惧之中的致死攻击,这孤独的蓝色之中,古阳看见的是比致死攻击更加恐怖的东西,过往的一幕幕蓦然间出现在这片蓝色空间了。
古阳曾经经历过的孤独一起涌来,占据着古阳的灵魂,古阳下意识的闭上双眼,但是这些画面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的清晰了。
从下到大,古阳在古烈一家的照顾之下成长起来,但是没有父母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有孤独,同年龄的孩子,没有几个愿意和他一起玩,许多时候,古阳就只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承受自己一个人的孤独。
随着古阳的长大,这些孤独慢慢被古阳所隐藏,古阳不希望别人看见他的孤独,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软弱之处。
隐藏不代表消失,这份孤独越是隐藏就越是剧烈,越是逃避就越是发酵。现在,古阳必须面对这些被自己隐藏的孤独,去面对它,去战胜它。
孤独已经把古阳完全包围了,在这片世界里,古阳无处可逃,只有面对。
小时候,古烈一家对他的关心此时也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尤其是柳玉婶婶像母亲一样的关心,让古阳在这个家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柳玉婶婶对他的爱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子女的爱,有时候古烈要责罚古阳,她总是像护犊子一样的保护古阳。
代表孤独的蓝色和代表爱的红色,在古阳的脑海里争夺着地盘,就像两支军队一样殊死战斗,不分胜负誓不罢休。
古王峰上,太阳已经过了正中央,不知不觉间,下午到了,留给古阳的时间已经不多。到了第二天的日出时分,也就是分晓古阳是永久沉沦还是涅槃重生的时候了。
古阳身边的场景又一次改变,此时的古阳竟是站在沙场之上,黄沙漫漫,遮挡天日。两军交战之处,血气染着沙尘腾腾冒起,那一线之间,惨烈异常。
古阳站在战场旁的一座矮山上,看着像潮水一般相碰的杀戮,定定的思考了片刻。
忽然间,古阳动了,以飞一样的速度冲下矮山,杀向身着蓝衣的那一军队。唯有杀光他们,古阳才能完全斩去孤独。
古阳将近五千斤的单臂力量在这个战场里有着绝对的优势,在交战的一线之外又是杀出一条血红色的杀伐之路,以万人莫当之势在蓝军里穿梭自如,夺来的武器不知道卷刃了多少把。
杀戮为古阳带来的浓烈的杀气,十人斩,百人斩,千人斩。短短百息之间,古阳已经杀了上千人,每一刀下去,必定有几人倒下。鲜血已经将古阳全身染透,只有古阳的双眼还是保持着透彻,明净。
尘土不在飞扬,古阳斩下最后一颗头颅,拄刀四望整个战场。
披散着头发,古阳丢了手上的早已破烂不堪的刀,向着未知的方向走去,此刻,他的内心再没有孤独。
那一路,经历了多少只有古阳自己知道,他先后斩去了自卑、懦弱、嫉妒等一些存在着古阳灵魂里的负面情绪。
完成了这些,古阳终于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而在古阳的躯壳之外,夜也已经悄然降临,而且,没有月,没有星光。
眼前一片黑暗,古阳失去了对方向的判断,只是凭着感觉向着前方不断前进。这片黑暗的世界应该就是这最后一关了,只要古阳可以闯过去,便是涅槃重生、坦途大道。
古阳的眼前终于有了变化,遥遥的前方,两尊虚影依偎着,模模糊糊的,但是古阳似乎猜出了他们的身份,灵魂最后的劫,一定是他内心最不舍,最牵挂的,最痛的。
在古阳经历的不长的岁月里,最痛的莫过于父母之殇。
古阳停下了脚步,看向前方的目光开始发生变化,只是两个没办法辨清的虚影,就已经开始破坏古阳冷静的心境了。
即使面对自己的死亡,即使面对千千万万的尸体,即使面对无边无际的黑暗,古阳都没有动摇过一下。如今,只是虚影,从未见过的父母的虚影,就让古阳不能再保持冷静了。
父母虽未养我却生我,父母虽未亡却无音讯,十六年来,古阳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是怎样一副面容,连梦到他们的权力都没有。
古烈说,他的父母未死,可是连古烈都没办法寻到,古阳除了无力还能有什么,强如古阳的父亲都没办法反抗,又何况是现在的古阳,连修炼者都还不算的人。
古阳虽然生性不羁,不愿被事物所羁绊,但是为了可以见到自己的父母,他愿意没日没夜的训练自己的肉体,不惜以永远沦陷黑暗为赌注,去换取强大的力量。现在到了这最后一条路,父母在前,若是斩去了,那么获得力量还有什么意义,若是不斩,那么自己将永陷黑暗,又何谈去见自己的父母,又何谈去救他们呢?
古阳的眼神变化着,心里犹如乱浪滔滔,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甚至连正常思考都已经做不到了,满脑子都是有关父母的讯息,虽然没有回忆,但是依旧是被各种各样的画面给塞满了。
明明知道是假的,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知道自己的父母早就已经远离他,可是古阳还是在慢慢相信,慢慢陷入。
古阳的身体在慢慢颓下,好像被抽空了力量一样。
“阳儿好累,阳儿想睡觉了,父亲母亲你们知道么,阳儿每天都活得好累,越是用心去练,却是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到底什么时候我才有力量去见到你们?”古阳向着那两道虚影竟有些呜咽了,直到古阳彻底的倒在了黑色的空间里。那一刻,所有一切都消失了,四周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古王峰上,古阳枯竭的身躯盘坐在着,已经接近十二个小时了,古阳却依旧没有任何要苏醒的意思。
日出即将来临,而古阳还是静静地坐着,纹丝不动。
第一缕阳光就这样照在了古阳枯槁的脸上,没有了一丝生机。
但是,就在第一缕阳光照耀之后的一刹那,古阳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连着整个古王峰一起颤抖了起来,一双枯槁的双眼猛然间睁开,宛若实质的目光射穿了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