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与木溪准备离去的头日，尔钰贴身丫头来唤我进宫见她，那时我并未想过是她会那么快离去，而且就在我怀里。我见她时，她已像一把枯草般卧在床上，骨头被薄薄的皮肤包着，皮肤蜡黄，很是干燥。我扶着她，她就像一片树叶一般靠在我的肩头，说话声音很小，要我贴得很近才勉强听得见。她回忆她的一生，爱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做尽一切只为盼那人看自己一眼，爱的如此卑微。她说她还记得初次见端澈的时候，那是她不过五六岁的孩童，父亲告诉她，那便是她日后要嫁的夫君，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国君。她还记得，那时的端澈瘦瘦精精跟在先皇身后，不言不语，不笑不怒，与臣子们相待十分有礼，挑不出一丝毛病来，便是这般谨慎让她心疼不已，她说，那时候她便想他快乐。于是，她便跟在他身后，他读书，她便挑灯，他习琴，他便伴舞，一切来的理所当然，本是安排好的，可她却快乐着。那是她最快乐的童年和少年。后来苏紫鵞出现了，那个可以让他笑让他怒的女子出现了。他却不知那女子本是不怀好意接近他，可她却拦不住他，甚至差些毁掉自己的幸福，他说要退婚，要取那个女子为妃为后。年少的尔钰自是受不得这般气的，信誓旦旦要毁掉那个女子。后来，他还是娶了自己。其实她一直知道，他肯娶她不过是朝野中施压而已，虽最终没有立苏紫鵞为后，可她知道，他的心满满当当全给了那个不知来历的女子。即便她是政治上的一枚棋子，她却甘愿做这枚棋子。开开心心的嫁了。尔钰对我说，你信吗，进宫那些年来，他从未碰过我，你信吗，至今我的身子还是清白着呢。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我鼻子很酸，眼泪就那么落在她的头发上。我见她眼神开始恍惚，知道大限快到，那个时候，即便怀中这个女人与我毫无关系，可我还是着实的心疼了一把。

临终前，尔钰抓着我的手臂，指甲陷进肉里，她说：“苏紫鵞不安好心，她要的并不是荣华和他满当的爱，她要的是他的命啊。不要让他得逞，不要啊。”她死的时候眼睛睁着很大，眼神中的期盼和不舍直到很久我都还能清晰在梦中梦见。她的命真的就像落叶一般，随风去了。

我在离宫前遇到了端澈，瘦了许多，我们俩就那么隔着小桥相望着，他欲朝前而来，我便转身离了去。我心头想着，如若他追了上来，我便留下，像尔钰那般做一个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子。他终究还是没来，我未能参透尔钰临死前的那番话，自持着本身的矜持，怎可他不开口便留下。我想这样也好，我与木溪去了，也算是了无牵挂了。于是，我与木溪简单收拾行装便出了北城，一路朝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