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一股气喝完后,嘴里回荡着无尽的咸咸的味道时,我才惊觉我忘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我面上表现的很沉静,心里却止不住的暗自窃喜。
王匡笑道:“味道可还好?”
我笑着看过增秩:“谢谢增夫人的白狗血。”
增秩异道:“你,知道……这是白狗血?”
“民女不才,曾读过光禄大夫兼中垒校尉刘向的《别录》上有载‘白狗血,味咸,无毒,主癫疾发作’。民女和家人曾研究过白狗血,它其实还别有用处。正如夫人所讲,民女前两日确有虚劳吐血之状,正愁着找不到品种好的白狗来取血医治,现下真真要多谢夫人了。”
在我喝完这碗血后我才忽然想起来刘向的《别录》曾对这种血有过记载,继而让我想到曾经大哥阴识还研究过此种动物的血。其实我并没有劳虚吐血之状,但是为了拆她增秩的台,我还是要小小的撒个谎的。更何况白狗血喝了也没有么大不了的,顶多心里觉得恶心、呕吐罢了。
增夫人冷着一张脸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不可厚非,对于不懂的人来说,这个下马威她增秩的确做得好。
此时一直坐在一边无动于衷的怀夫人笑着站了起来:“这位‘史仙女’果然见识多,难怪这一口气下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我怀能十六七岁时就没这个胆气。真让人好生敬佩。”
王匡挑着眼睛看着我,阴阳怪气道:“你是史潇潇?怎么和传闻的气质不太像……没一点妩媚柔情,这会儿看着更是全身寒意四射,像个冰块?让人意外的很啊。”
不想让他王匡的脸污了我的眼睛,我把头偏向一边。谁知王匡伸手就按住了我的脑袋,使劲扭着我的头:“把头转过来。”
我自认不是受威胁的人,他越是扭着我的脑袋,我越是反抗的紧。刚刚喝了一大碗白狗血,现下听着王匡那阴阳怪气的脸,着实让我心底不停的泛着恶心。我拼命忍着,很可悲的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哇——”的一下子,胃里胀满的白狗血已经毫无征兆的全部吐在了王匡的身上。瞬间无数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王匡一把将我推开,冲力过大我跌倒在地上看到他正不停的拍打着自己污秽的衣服。
乱了乱了……我这一举动,彻底将现状搞得一发不可收拾。无意的变成了恶意,恶意的变成了受害者。我却止不住的弯起了嘴角。而增夫人当即像看到我剜了王匡一块肉一样,差了人就要把我拖进暴室里去。我极尽竭力的反抗着,潇潇亦是嘶声竭力的哭着死命的拽着我,不让我被拖走。
“把这个丫头给我拉到一边去!”
增秩命令一下,两个丫头领命上前将潇潇拖住,双方纠缠在一起良久,“嘶啦”一声,我的衣角被扯破了一大块。
“放开放开我!”潇潇将两个侍女推倒在地,直接抱着我的腿不肯放手。
“还不快点把她拉开!”
又多了好多侍女,一边拖着我,一边拖着潇潇,我们俩像一对彼此被拆散的鸳鸯,死死的抓着对方的手不肯松手。眼看着我和潇潇快要被活生生扯开时,史潇潇忽然对着增秩敛眉厉色道:
“好一个增夫人!你好大的胆子!连陛下的人都如此公然的恶毒对待!我们百多位姐妹是进宫来服侍陛下的!是应诏前来参加陛下‘成仙大典’的!你一个夫人如此歹毒的对我们,陛下是不会原谅你的!今日你若是敢把我姐姐拖进暴室,我史潇潇就算豁出性命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我正惊愕着瘦瘦弱弱的潇潇原来也有疾声厉色的一面时,就看到增秩凛着恶寒的气息走到了潇潇面前。就在大家都以为潇潇大难临头之际,潇潇竟奋力推开两个侍女,向着增秩扑了上去!
“啊!”
……
一片惊呼声中两人歪倒在地上滚着扭成一团,钗簪凌乱的坠了满地,侍女们七手八脚的上前企图维护增秩,反而更是乱上加乱,而我这边的乱已经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乱。
王匡顾不得整理被我吐的脏兮兮的衣服,奔上前去胡乱的扒开簇簇拥拥的侍女们,瞄准时机伸手就掐住了潇潇的后颈,试图将潇潇提起来,可是很显然,他低估了眼前这个女孩的意志力,即便是如斯境地,潇潇依然死死地扯着增秩的头发不肯松手。
“死丫头!你又没喝狗血颠疯什么!放手!”
“你要是敢把我姐姐送进暴室我现在就掐死你!”
“你被疯狗咬……救……救命……孩儿……”
“我被你咬了!我掐死你……掐死你……”
“夫人……夫人……”
混乱……混乱……无限极的混乱。我想上前帮潇潇共同对抗恶势力,可是抓着我的几个侍女像松脂胶一样扯着我让我动弹不得。
“其他人都退下!”
王匡松开掐着潇潇后颈的手沉声一喝,颇有分量的怒吼使得侍女们都乖乖的退到一边屏息凝神的站着。王匡自己也站了起来,静默无声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和一个小少女在地上扭打着滚来翻去。增秩或许是年老体衰了,也或许是潇潇柔弱的表面内心里却有着强大的抗拒力竟使得增秩不能敌,渐渐得败下阵来,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孩儿”快去帮她。
王匡大步向前,竟伸出双手硬生生的将潇潇巴掌大的小脸紧紧地捧在了掌心里:“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
一瞬间无边的静……潇潇似乎被王匡这一突兀的举动吓着了,她的脸被王匡大力的手掌挤得有些微微变形。潇潇怔愣着看着王匡,两人在寂静的秋阳下对视,似有交流一样。我不能了解他们的眼睛,只是感觉到逐渐的,王匡的眼睛升起了一团烈火,愣是将潇潇吓得抖了一下,原本充满怒火的双眸蒙上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深骇。
他说:“把手松开,听话。”然后我就看到潇潇本来紧紧扯着增秩头发的双手,鬼使神差般的松开了。王匡满意的笑了,手掌轻拍着潇潇的脸颊,有很细微很细微的“啪啪”声。
我想这就是兴儿经常挂在嘴边的“淫 威”。但见怀夫人急忙上前将增秩扶起。增秩胸 腹剧烈的起伏着瞪着潇潇:“匡儿,掌她嘴!给我掌她嘴!”
潇潇摇了摇头,而王匡阴着一张脸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狼狈不堪的母亲,竟“啪啪”两巴掌毫不留情的将潇潇打趴在地上。
“妹妹!”我惊恐着脱口而出。一阵秋风过,有枯黄斑驳的落叶飘在潇潇身边。她伏在地面上的身子颤了很久才软软的将头抬起来,缭乱的青丝覆去了半张脸,嘴角的血像一道经年未愈的伤疤,狠狠的刺着我的眼睛。我看着她迷蒙无光的双眸,心,骤然间万分难过。
增秩狠狠地盯着潇潇,道一声“继续打”,王匡二话不说抬手就要挥下去。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挣开钳制着我的侍女,奔过去哭着将潇潇的头紧紧地抱在怀里。
“不要打她,不要……不要打她……不要了……你下手这么重,会打死她的……真的会打死她的……不要打她,你把她打死了,陛下若是追求起来,你也会受责罚的……”
我不停地哭着,我从来没有心疼过一个人,在家我是幼 女,任何人都将我捧在掌心上小心的呵护着,我虽然很疼爱两个不满十岁的幼弟,但是疼爱和心疼,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没有权利的想要保护一个人竟然是如此的难。
“……让他打吧……最好是,打死我……”
“……不要不……要……”
王匡蹲了下来,眼睛定格在潇潇和我的身上。
“你们两个究竟谁是史潇潇?”他从地上捡起一支碎掉的朱钗,看似无心的把玩着,“距离‘成仙大典’还有三个多月,如果都是史潇潇,我即便打死一个,再从九州内调一个名额补上,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识相点,你们两个,到底谁是史潇潇?”
我没有抬头,只是紧紧地抱着潇潇。此时,一直处于旁观者状态的怀能怀夫人笑了:“这还用问吗?细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姐姐你说只要‘史仙女’把白狗血喝了,其她‘仙女’就可以免了的时候,这位‘仙女’抖着身子要站起来时不想竟被这位勇气可、嘉当仁不让的义气‘仙女’给抢了先;后来这位义气‘仙女’要被拖去暴室,于是逼急了某位‘仙女’,于是某位‘仙女’就冲上前来和姐姐你过不去,我说的对吧‘史仙女’?”
王匡看了看在我怀里瑟缩发抖的潇潇,伸手想要碰她,我抱着潇潇的身子转了方向,他的手又收了回去,转眸对我道:“那么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沉默着不看他。我不愿告诉别人的,我是坚决不会妥协的。一阵寂静之后王匡忽然把我推开,直接将潇潇抢出了我的怀抱。
“潇潇!”
“姐……放开我……姐姐……”
“不想毁容就老实点!”王匡横抱着潇潇,向着九华殿奔去。我从地上爬起来紧跟着而去,身后传来增秩不可思议的嗔怒声:“匡儿!你要干什么!”
“我说姐姐,匡儿这性子还是没改掉啊,看到美若天仙的女儿家连你这个母亲都不要了。你可要好好管着点,莫要步了他四哥临儿和原碧那丫头的后尘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