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看这夜兰香开得多美!”元佐捧着一大束夜兰香如幽灵一般站在皇上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皇上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盯着元佐。
“父皇知道吗,这么美的花,它散发出的香味却可夺人性命。”元佐静静说道。
皇上沉默。
“父皇知道吗,秦王榻前,夜夜摆放的,就是这种花。”元佐深深嗅了一下花香。
皇上依旧沉默着。
“父皇可知,就在昨日,德芳堂兄还说要赠予一些花给孩儿,说是父皇赏赐的,他夜夜摆放在榻前是为了安睡!”元佐提高音调,问道:“父皇,你告诉元佐,这是巧合!你不知道此花的毒性,你不知道秦王胸闷的宿疾!”
一阵沉默。大殿内,如死一般的寂静。
“这不是巧合,一切都是朕预谋的。”皇上忽然轻轻开口说道。
“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真如外面流传的那样,父皇弑兄夺位,编撰金匮之盟,逼死德昭,忌惮德芳,一心要夺去太祖皇帝儿子们的性命?”元佐大声问道。
“元佐,今晚你所讲的每一句话都可以立即要了你的性命。”皇上淡淡说道:“你之所以还能在此安然无恙地说疯话,是因为你的父亲是皇上,是天下之王!如果今日站在这里的是太祖皇帝,你早就没了性命”
元佐狠狠地把手中的花的扔掉,跑过去用力踩着,一脚接着一脚把它们踩碎。
“是否要对别人慈悲,好好想清楚,一着不慎,你的慈悲心肠就会把你逼向悬崖。”皇上说道:“今日的事朕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依然是朕最钟爱的皇子。”
元佐看着眼前的人,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他忽然觉得很可怕,这个被自己称为父皇的人,正在把他的儿子亲手推向一条荒无人烟的路。
夜色深沉,元佐歇斯底里大叫着冲出大殿,朝宣德楼奔去。
殿外守候的小太监听到皇帝和卫王争吵了起来,又看到卫王像疯子一般冲了出去,吓得瑟瑟发抖。
皇上看着元佐奔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天下,能交给这样一个慈悲心肠的儿子吗?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来人,快来人,传御医,快传御医!”皇上一边试图重新站起来,一边喊道。
太监们乱作一团,惊慌失措。
奔远的赵元佐并不知道他身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想要离开这个可怖的地方。他翻过一座又一座宫墙,奔出宣德门,顺着御街向前奔跑。
此时的御街,还没到收市的时候,小贩的叫卖声,酒楼的唱曲声,行人的嘈杂声……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充斥在汴京的街道上。
元佐不顾一切奔跑在大街上,路人看到元佐横冲直撞,纷纷叫骂着躲避。
“啊呀,小姐,快快躲开!”一个女子的惊慌声还没有落定,元佐便扑到一个人身上,把对方狠狠地压倒在地。
“啊!”一个女子娇嫩的呼声响起,大声呻吟着。
原来是花满楼的白绛雪,此刻她被元佐压在地上,一脸痛苦的表情。
元佐尚没有完全清醒,茫然的看着身下的女子。
“你这个流氓!”雪纹、雪画几个丫头撕扯着元佐,骂道,试图把元佐从绛雪身上拉起。当她们看到元佐的脸是,都惊叫起来。
“公子,怎么是你?”雪纹一脸惊讶,这不是送小姐名贵花钿的那位公子吗?那日在花满楼,就是他救了险些落台的小姐,还为小姐当场贴了一枚花钿,并因此与无暇公子争执起来。
元佐这时回过了神,看到被自己压倒在地白绛雪,急忙起了身,小心翼翼地扶起白绛雪。
“是在下鲁莽了,还请绛雪姑娘见谅!”元佐行了一礼,又忙问道:“姑娘可有受伤?”
“并无大碍……”一句话未完,刚刚站起的白绛雪一个趔趄,又险些跌倒。
雪纹也顾不了许多,忙拎起绛雪裙子的一脚查看。“啊,小姐,流血了!”雪纹惊叫起来。
斑斑血迹印在束裤上,绛雪的小腿僵直,挪动不得。
“来吧,我背你!”元佐蹲下身去。
雪纹几个丫头大吃一惊,绛雪也变了神色,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强忍着痛说道:“不劳烦公子了,轿辇一会儿就到。”
原来今晚和乐楼请她唱曲侑酒,刚刚结束,她本在此等候来接她的轿辇回花满楼,不成想发生了这个事。
侑酒在各大酒楼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饮客喝酒时,以妓女的名牌点酒,点了谁的名牌就由谁唱曲陪酒,酒楼老板以此吸引饮客买酒。绛雪如今声名在外,是各大酒楼争相邀请的红人儿。
“轿辇上下摇摆,又不稳当,会加重你的疼痛。况且,现在急需处理伤口。”元佐蹲着身子,并不打算起来。
绛雪仍旧没有动,大宋虽然民风开放,但一个男人在大街上背着一个青楼女子招摇过市,始终荒唐。况且她虽然身在青楼,但做的是清绾,卖艺不卖身,她的矜持还是有的。
“不成想,姑娘这般的人儿,都要忌讳世俗?世俗是人定的,我们为何要活在别人定的世俗中?”元佐冷笑道。
绛雪看着他,愣神,这时,赵元佐两手一夹,托起她的腰,一把背起了她。
“啊!你放我下来,快些放我下来。”绛雪花容失色,大惊道。
雪纹几个丫头见此,都惊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赵元佐也不理会她们,背着白绛雪堂而皇之地朝仁春堂药铺走去。路上的行人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这奇怪的一对组合。
“呦,这不是花满楼的白绛雪吗,这唱的是哪一出?”
“看这位公子衣着打扮,也是富贵人家的罢,怎么背着一个妓女在大街上行走?”
人们虽然不认识赵元佐,但他背上的白绛雪却无人不识。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绛雪没了平日的淡定,红着脸叫道。
赵元佐似没听见一般,继续向前走。
“快点放我下来,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不知绛雪姑娘如何对我不客气?”赵元佐饶有兴趣得问道:“是……”
一句话尚未说完,肩膀上忽然钻心的疼,原来,白绛雪朝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这时的绛雪彻头彻尾像一头小猛兽。
元佐闷哼了一声,忽然提高嗓音大声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元佐也大笑道:“大家说,我背上的美人,可是那伊人?”
一群老少爷们儿大声喊道:“是!”
绛雪脸红得像个柿子,完全没有了平日的骄矜,在元佐背上张牙舞爪摇晃着。
“小姐,小姐。”雪纹几个丫头安抚着她,深怕元佐一生气把绛雪摔倒地上。
元佐轻笑着,用力把她往上一提,她尖叫着贴在元佐背上,小脸紧凑到元佐的半边脸上,红唇贴近。
绛雪急忙端坐了身体,羞恼万分。
元佐轻轻咳了一声,说道:“绛雪姑娘,如果还要闹,那可不是唱歌了,我可要抱着你跳舞了。”
“流氓!”绛雪气恼道,却再也不敢叫闹,生怕他真的胡来。
温热香甜的气息环绕在元佐的鼻尖,元佐烦躁的心平静下来,背上的这个女子,真的是她的温柔乡吗?
元佐一直把绛雪背到了仁春堂药铺中,然后放下她,笑道:“流氓?如果我没有听错,绛雪姑娘说我是流氓?”
绛雪红着脸恼怒:“流氓,你就是汴京城最大的流氓!”
仁春堂内的众人都纷纷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窃窃私语。
“小姐,敷药要紧。”雪纹几个丫头搀扶着绛雪,忍着笑劝到。
“原来,大宋国的卫王殿下是不折不扣的流氓!”元佐提高嗓音,哈哈大笑。
周围人也都大吃一惊,看向元佐,冒充卫王殿下,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卫王是皇上最钟爱的大皇子,文采武艺均是一流,被列为皇储,将来有可能是要继承这大宋天下的。
绛雪扬眉道:“你居然敢冒充卫王殿下,你可知这是什么罪?”
元佐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在绛雪面前晃悠,谦虚地行了一礼,说道:“奴才不知,还请娘娘指点。”
绛雪拿起令牌,定睛细看,面色‘刷’得白了,指着元佐叫道:“你,你真是……”
“啊……”几个丫头哆嗦着,指着元佐说不出话。
“快些去敷药吧,本王还等着看你在‘大评花’中的舞姿呢!”元佐微微一笑,对着铺子里面的伙计令道:“好生看这位姑娘,她可是本王看重的人!要是怠慢了,拿你们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