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欢在第二天上班时，看到顾书宸的右脸上意外地有一块青紫色，他本就戴着眼镜，虽遮去一点，但还是很明显“你的脸怎么了？”她颇有些惊讶。

顾书宸似掩饰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脸，故作不经心地说：“那个，早上不小心摔倒的。”

陆清欢“哦”了声，她再没常识也知道这样淤伤不可能是自己不小心摔倒所致，倒像是和人打架造成的，可是他向来冷静，遇事从不冲动，就算和人起冲突也是那种君子不动手的那种，怎么会和人打架呢？可是他不想说，她也不追问。

然而这个问题在两天后因为工作原因见到陈哲宇之后终于明白过来，那天，在凉爽的会议室见到开始还固执不摘太阳镜的陈哲宇，陆清欢便觉得奇怪。太阳镜下陆清欢看不到陈哲宇的眼神，直到会议结束，陈哲宇的太阳镜还未摘下，她记得他是不喜欢戴这样黑重的太阳镜，何况是在室内。但是他的事从此和她无关，她也无心揣度。

在稍算偏角的走廊尽处，陈哲宇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手掌还是熟悉的温度，不烫手，也不汗腻，可心里的温度早已改变，没有犹豫地挣脱开。

陈哲宇终于在她面前摘掉太阳镜，露出一块淤青，眼睑处的青肿更是让他睁不开眼，样子倒是滑稽，陆清欢不知道为什么，一下便想到同样挂彩的顾书宸。那么他们是打架了？多么俗套的戏码，她竟然成了这种俗剧中的女主角。

“你和他真的开始了吗？”他问她，目光依然热切，但在她面前，从那以后，便更多的是无地自容。

“这个，和你没有关系。”回应他的只是这冰冷一句，之后便转身，离开。

陆清欢推开顾书宸办公室的门，这一次她没有敲门，顾书宸抬头看着她的愠怒，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他们之间隔着宽大的办公桌，是谁也够不到谁的距离。

“我的事，请你以后不要再插手，因为和你无关。”她一字一顿地说，说得决断肯定。

他的眼睛一下冷了下来，凝眸注望着她，陆清欢受不了这样的眼睛，总觉得逃不开的禁锢，瞥开目光，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只觉得刺眼，索性转身离开。

搁置在桌上的咖啡杯依然冒着袅袅热气，在速溶咖啡里加两块糖块本是她的习惯，她的爱好，他还来不及品尝这杯，她便已经将它打翻。

徐主管敲了好几声门里面都没有回应，心里正奇怪，他刚才明明看见顾总进办公室了，也没见他出来呀，然后又不死心地敲了几下。

过了片刻，听到里面“哐啷”一声，然后便是震动的破碎声。

顾书宸看着咖啡杯从他手中狠狠抛落出去，热烫的咖啡溅飞在他的白衬衣上，灼伤的是贴近他心脏的地方，她又说与他无关，她的事与他无关，她真的要这样与他撇清干系吗？

是，他承认是他打了陈哲宇，这是他继高中后第一次与人动手打架。可是在无意间听到迟余取笑陈哲宇以出卖自己女人得到的高官厚禄，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冷静，气势汹汹地来到陈哲宇的办公室，作为合作单位的甲方，宏业的人自然不会阻拦顾书宸，顾书宸走进陈哲宇的办公室，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就是突如其然的一拳，两拳，再是两人的扭打。

他承认这次他不冷静了，可是他不后悔。

陆清欢在酒店住了三天，终于在城西找到了一处房子，一居室的单身公寓，小区半旧不新，简陋也可以叫作简单。陆清欢一件件地把搬来的行李拿出来，其实有很多东西本来是一对的，比如说杯子，比如说家居拖鞋，如今拿走了自己的一件，总觉得别扭奇怪，于是又一骨碌地扔到垃圾箱里，其实她真的没必要费那么大劲从他那里搬回来那么多东西，可是就算她不要了，那也要她来扔，不能留在他那里。

房间连着阳台，躺在床上可以看到阳台外的一角天空，暗暗的，沉沉的，像要把什么拉下来，直到什么也看不到，直到一片黑暗，陆清欢躺在床上，还是睁着眼，开始试着一遍遍地数星星，数绵羊，不行，还是不行，然后侧了侧身，手一伸，却摸到床另一侧的空空，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身边的人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习惯真的是戒不掉的鸦片。

这些天她试了很多办法，听轻音乐，催眠曲，喝安神茶，甚至药片也用上了，可是不行，还是不行，失眠的日子她几乎是守着秒度过的。

因为失眠，早上她不得不多花半个小时时间化一个极精致的妆容，可是再精致的妆也掩饰不了苍白的面色。

工作中她一直很少出错，他的目光从她交过来的报表上移开，抬头看她略显苍白的脸色，隐着担忧，隐着无奈，“你是不是需要休息两天？”

她一向反应极快，仔细去研究他还拿在手中的报表，说：“错了吗？我去改。”

他把报表重新给她，她看了看，皱了皱眉头，抱歉道：“对不起。”

他好像叹了口气，说：“你今年的年休假好像还没休过。”

“谢谢，我现在还不需要。”又是这样拒人于外。

休假？陆清欢不是没想过，可是她休假可以去哪里呢？旅游？一个人？没有心情。逛街？一个人？呆在家里？一个人数着星星，数着绵羊，等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没有比现在这个时候害怕过一个人，所以她宁愿呆在这里，至少这里有同事，至少这里有做不完的事情。

可是连续半个多月的失眠，她的气色越来越难看，精神也越来越差，从小她就很少生病，而这一次她好像真的病了，可是又不知道病源在哪里？她吃过几种药，甚至她都怀疑过自己是否可能会怀孕，直到小小验孕棒显示一条线时，她才不可抑制地嘲笑了自己，他们一直都有措施，一直从未发生过意外，何况分手前他们也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她想她可能真的是病了，胡思乱想，又杞人忧天。她甚至去过医院，可是在医院转了一圈，她又不知道应该挂什么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