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觉得这个家没有一丝亲情可言,但是楼宇想要去给母亲扫墓,便不得不在这祠堂之中惺惺作态,手中握着三炷香,躬身向那些不知是谁的灵位拜了三拜!
手掌上那先前被手指刺破的地方依旧有着鲜血渗出,粘黏在香上,带着一丝诡异的色彩。
带领他们祭拜了历代列祖列宗的大长老,此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去后山的墓地去祭拜自己的祖上吧。
众人都躬身行礼,大部分都是飞快的离开这个庄严的有些压抑的祠堂,临走时还不住的嘟囔:“一大早就要给这群不知道死了多久的老鬼上香,真是晦气!”
楼宇此刻沉寂的双眼中终于透出一丝波动,柔和的面容上多出一丝微笑,整个人显得更加的平易近人。
此刻的楼宇真的很开心,母亲早亡,却也被族人埋入了后山的族墓之中,自己这样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进入后山族墓这样的重地,实际上自从母亲死后,楼宇这还是第一次给母亲扫墓,他有太多的话想说,有太多的心事要倾诉,这十几年的生活已经快将他逼疯了!
还好,这一刻都能跟母亲倾诉了。
楼家的族墓在庄园内的后山上,后山前由一整块血玉雕刻而成的巨大牌坊上金丝镶嵌着四个大字——楼氏英灵!
牌坊两旁种着数百颗高十几丈的雪枫树,洁白如玉的树叶在风中瑟瑟摇摆,似乎是守卫着楼家英灵的战士一般,笔直的站在道路两旁,注视着来到此处的每一个人。
这里便是楼家的禁地了,楼家子弟也是只有清明、重阳这样的节日才能够进入其中,祭拜嫡系的先祖,其他时间里如果有楼氏弟子擅闯后山会被直接击毙的!
楼宇站在血玉牌坊下看着楼氏英灵这四个大字,很快就能够见到母亲了,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然后就在楼宇抬腿准备进去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喂!下等人!这里也是你能够来的地方?这里可是埋葬楼氏英灵的地方!你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种也想要进去啊!”只见三名年岁与楼宇相仿少年结伴而来,刚才那句话是中间的那名少年说的,此刻三个少年神色中满是傲气!看着楼宇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楼宇没有理会他们三个,实际上楼宇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找麻烦了,楼宇转身向牌坊后走去。
然而三名少年似乎不打算放过楼宇。
“嗖!”一把三寸长一指粗细的小飞剑从楼宇鼻尖划过截下半截青丝后钉在了一棵高大的雪枫树上!
“为什么你们总是针对我!即便是我想给母亲扫墓你们也要百般阻拦?”楼宇此刻双目中闪烁着愤恨,往日里这群不知所谓的少爷对自己百般羞辱也就罢了!为什么现在连自己想要给母亲扫墓都不允许?楼宇双手紧握,腥红的眼眸,那往日中线条柔和让人觉得亲和的面庞此刻却显得格外的狰狞!
“怎么了?废物?你生气啊?你怎么跟我斗啊?你灵根全无,经脉闭塞,终生都别指望能够修炼了!还有脸来这里扫墓?你也不想想就你那个贱人母亲也能埋入楼氏英杰死后安寝的族墓之中?别痴心妄想了!到那边那群野墓中找吧!”站在中间的少年或许是觉得往日里如同下人一般的楼宇此刻竟然敢反抗自己!觉得面上无光恶狠狠地盯着楼宇!
“不准你侮辱我母亲!你给我去死!”在楼宇心中这个家族之中唯一能够让自己感受到一丝亲情的只有那个早亡的母亲!此刻听到对方辱骂自己的母亲,楼宇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恨了!没有去理会全无修为的自己是否能够打得过对方,没有考虑后果,此刻的楼宇仿佛一头被触碰了伤口的野兽一般,咆哮了一声直直的向对面的三名少年冲去!他心中想的只是将这几个侮辱母亲的家伙撕成碎片!
“找死!”少年见到楼宇竟然敢反抗!不由得也是怒火中烧,抬腿便一脚踹出。
没有一点修为的楼宇又怎么会是少年的对手呢?只一招楼宇的身子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的向后飞去!
然而少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楼宇,一脚将楼宇踢飞后,后脚一蹬,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般笔直的向楼宇冲了过来,一手抓住楼宇的头,将他整个身子甩了起来,少年身后的两人见少年动手也冲上来帮忙。
两人抓住楼宇的双臂,扣住楼宇的琵琶骨,将他锁得动弹不得。
少年见楼宇被另外两人制住,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摇晃着向楼宇走了过来,站在楼宇的身前,不屑地看着楼宇,开口说道:“你看你这个样子!那什么跟我斗啊!今天小爷心情,如果你给我跪下磕上三个响头,再大声的喊一句我楼宇的娘是个贱人!我就饶了你怎么样啊!”
“呸!”少年虽然及时躲闪但身上还是沾了点滴唾液,不禁大怒!
“找死!”抬腿一脚踹在楼宇的肚子上,楼宇虽然被另外两人抓住却依旧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噗!”一口鲜血吐出!
少年似乎还不解恨,挥手扇在楼宇的脸上,连打了十几个耳光才停了下来。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跪不跪!说不说!”少年面目狰狞的看着楼宇。
“你做梦。”此刻的楼宇已然被打的遍体鳞伤,柔和的面庞完全看不出往日的样子,肿胀的脸颊,嘴角还渗出一丝血迹。
“哼!由不得你了!”少年绕到楼宇的身后,嘴角升起一丝邪异的笑容后一脸踹出两脚,只听到“咔嚓”一声楼宇便惨叫着跪倒在地。
少年又走回楼宇的面前,笑着对楼宇说道:“我说过,你斗不过我的,废物永远都是废物!”说完,便示意抓住楼宇的两人强行将楼宇按倒在地上,任凭楼宇如何挣扎,却也不是另外两人的对手,脸被按在地上,被雨水湿润成泥巴的土壤粘连在楼宇的脸上,连续三次之后楼宇的精神已经有些萎靡了。
少年躬身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楼宇,扯了扯楼宇的头发,不屑地说道:“现在你说不说?还是那句话,你说了我便放了你,以后都不找你麻烦了。”
楼宇死寂的双眼没有一丝波动,嘴里喃喃的回应道:“我说...”
随后嘴角挂起一丝自嘲的笑荣后双眸中精光一闪猛的咆哮道:“你娘是个贱人!贱人!贱人!”
少年本来还想要等到楼宇说完之后嘲笑楼宇一番后在放楼宇离开,可是谁知道楼宇竟然这般的“不识好歹”少年不禁大怒,挥手一招,钉在雪枫树上的小飞剑便飞回少年手中,少年顺势便要刺下。
楼宇闭上了双眼,心里想着:“楼宇没用,不能将这个辱骂你的人杀掉了,小宇现在来陪你了,希望你不要怪小宇,小宇没有给娘丢脸。”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清脆的仿佛黄鹂鸟儿的声音传来:“楼长渊你给我住手!宗族之间不能互相残杀难道你都忘了吗?你杀了他我一定要上报大长老!看他到时候如何定你的罪!”
听到这个声音楼宇也不禁的睁开了双眼,他看到了一位仿佛天仙般的少女,连身的黑色长裙,不施粉黛的清丽面容,飘然若仙,此刻她微红着脸颊微颦着柳眉,樱桃般的小口微微张颌,少女微怒的样子尽显了另一种美态。
“晓嫣,这不关你的事!他辱骂我的母亲今日我就要与他做个了断!”楼长渊也就是那位少年此刻见到少女眼神中闪过一丝惧怕,但是话语上并没有做半分退让。
“我说过,同族之间不可以自相残杀,你如果动手我一定会上报大长老的!”
另外的两位少年见到这位名叫晓嫣的少女来了,便赶忙放开了楼宇站到了楼长渊的身后,此刻听到少女这样说也都拉了拉一脸怒火的楼长渊,低声说道:“是啊,长渊,日后要找他的麻烦机会多的是,你要是在英灵牌前将他杀了这件事一定会闹到大长老那的,到时候就算是你有九长老护着也少不了要受到惩罚啊。今日我们已经将他打成这样了,我看啊,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楼长渊深思了片刻,思量了一下利弊,此刻杀了楼宇是能够出上一口恶气,但是要是被大长老知道谁都保不住自己,但是就这样放过楼宇他还真不甘心啊!
楼长渊的身子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是不经意间踩到了楼宇的手臂上,便听到“咔嚓”一声脆响,楼宇的右臂整个断了。
“你!”晓嫣见到楼长渊此刻的动作也不禁秀眉一挑!
“啊,不好意思,你看我毛手毛脚的,不小心踩到你的胳膊了,你不会怪我吧?今日的事就这样算了,以后出门你也要小心点哦。”楼长渊看着楼宇平淡的说道,但是话语中却没有一丝的歉意,反而透出这一丝威胁的味道,随后便带着两个小弟转身离开了。
“你没事吧?”少女见楼长渊几人走远,便轻移莲步走到楼宇的身边,轻声问道。
楼宇看了一眼少女,没有多说,强支着身子想要起来,但是他那红肿的双腿明显已经几近骨折了,怎么撑得起他的身子。
少女没有在意楼宇一身脏兮兮的泥巴,上前将他扶好坐下,轻声对楼宇说:“你的腿好像骨折了,这里有些药,你擦上它,应该会很快好的,我是二长老的孙女楼晓嫣,你呢?”
楼宇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多说便听到身后英灵牌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晓嫣啊,怎么这么慢?”
楼宇回身望去,便见到一个鹤发童颜与楼宇所见到的大长老有七分相像的老者站在英灵牌下,冲着楼晓嫣挥了挥手,却看都没看楼宇一眼。
“哎呀,爷爷在催我了,先不说了,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在跟我说吧,我要走咯,记得要把药敷上哦,不然会留下暗伤的。”楼晓嫣说完,便跟楼宇挥了挥手转身离去了,楼宇一直等到楼晓嫣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时候才收回了目光。
楼宇没有用那瓶药霜反而将它很认真的收藏在怀中的衣服里,挣扎着起身,一步一摇的向前走去,不过他并没有走入那英灵牌坊之中,而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那里有一片孤零零的墓碑。
楼长渊说的也是实话,楼宇的父亲脱离了楼家抛下了楼宇母子,楼宇的母亲一个外姓人在这种情况下死后根本不可能埋入楼氏的族墓之中,多半实在那一片孤野的目的之中。
楼宇一步一摇的不知走了多久跪倒在一块残破的墓碑前,墓碑上刻着几个猩红的字——楼珂氏瑾儿之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坟墓上长着一棵棵枯黄的杂草,几乎将整个坟墓都遮盖住了,一只只秋后的蚱蜢无力的在杂草之中蹦跳着,十几年以来没人打理的坟墓此刻已经残破不堪了。
“娘!不肖子楼宇来看您来了!这些年以来,您一定很孤单吧,是宇儿没用!”说完楼宇便跪倒在坟墓前,没有在意自己的双腿已经有丝丝血红渗出,此刻的楼宇见到母亲这残破的坟墓心中更痛!
老天有的时候真的十分应景,看到这幅伤感的画面,淅沥沥的雨水再次落下,仿佛即便是它也被这对悲情的母子所感动了。
雨水打湿了楼宇黑色的长袍,冲掉了黏在他脸上身上的淤泥,却怎么都冲不走他心中的哀伤,楼宇好恨!恨大家族之中的无情!恨自己没有通天的修为!恨自己不能将母亲的坟墓迁入族墓之中!恨自己不能够常来看看母亲将她的墓打扫干净!
此刻的楼宇完全沉浸在恨意之中,以至于他都没有看到一块玉石夹杂在雨水之中泛着淡淡的流光落在了母亲的墓碑旁。
楼宇有着太多的话要对母亲诉说,太多的哀伤太多的疾苦。
自从母亲死后除了今日的楼晓嫣便再没有人在乎过他的冷暖,再没有人关心过他的死活,但是他知道他跟楼晓嫣之间是无法奢望的,楼晓嫣是二长老的孙女在整个楼家都地位显赫,而他呢?呵!或许连一个普通的杂役都不如吧。
他没有理会时间过去了多久,他只想要将自己这些年以来所受到的一切都跟母亲诉说,他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突然之间找到了依赖,死抓着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