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回到自己房中,试图找到能解决自保问题的法子。
既然决定要以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并为小家伙报仇雪恨,那最起码的,就是想办法度过眼前的劫难——
一回想起昨天那从背后的一记推手,导致“自己”从断崖摔落那一瞬,霍云就不由地牙根发痒。
也幸好小家伙虽然资质不行,但运气还算马马虎虎,坠崖之际恰好拉到一段足够粗的藤蔓,这才避免了粉身碎骨的下场,只是轻伤昏迷……虽说最后还是被他鸠占鹊巢了。
蓦地,灵光一闪:
“是了,城外贴着城墙的地方,不是有一间小屋嘛。”
那间小屋,是他父母昔年狩猎荒兽时所留。由于正好建在城外靠墙处的关系,日夜都处于城防体系的监控保护之下,一旦有荒兽来袭,就会有巡逻于城墙的守卫及时出手救助。
既然找到一丝生机,霍云懒得再做逗留,直接收拾几套换洗衣服打好包,再拿上那柄护身的铜剑走出家门。
一路顺利地出了城,又花了半天时间,霍云好不容易才将久未住人的小屋粗略收拾了一番。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蛋疼的情况——
这里根本没有存粮!
“这样下来,我依然要完蛋啊,有没有什么快速挣钱的办法?”
霍云苦恼地用手指敲了敲眉头。
做生意?
得了吧,生意最起码的条件是以成本生成利益,他现在一没本钱,原来的小家伙又没留什么人脉,就算想空手套白狼,也没处可使。
像那些历史穿越众讲故事?
理论上是可行,但检索了小家伙的记忆,这大荒根本就没人对文事有兴趣,别说小说戏剧了,就是童谣歌曲都没有一首……
最后,霍云只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实在不行,只能是回城找人卖掉这件小屋了。”
这法子只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事后只可能会处境更糟,当现在也只能这么着了。
想通就做是他向来的作风,飞快拿起才带过来的包袱和铜剑,霍云转身走出小屋,但才推出铁栏门,一股沛然的力道突然就撞了过来!
幸好,他还不至于被吓得呆愣,本能双手用力一合,铁栏门以毫厘之差将来客挡在了外头。
“什么鬼东西?!”
霍云心脏剧跳,飞快上好门栓,这才退后几步,透过门缝朝外张望,恰好对上那双杀气升腾的锐利大眼。
【《大荒经·荒兽篇》——豺狗,二阶中品,喜群居,外如猎犬而长牙,尾长三尺,爪锐,能撕虎豹】
脑海中飘过这么一句,霍云知道自己中奖……
《大荒经》,是在大荒中流传极广的一部奇书,具体由何人作于何年已经是个不解之谜,就连正本也从未有过传闻在谁手中。
但仅仅是存留下来的数篇摹本,也足够让人人皆知了,而其中的荒兽篇,就记载有大荒中绝大部分荒兽的相关信息,比如外面那只豺狗。
二阶中品的荒兽力大敏捷,可以轻易猎杀近数十名成年大汉,而皮粗肉厚之处,更是寻常兵刃难伤,除非是炼气境三层以上有“百人敌”实力的武者,否则万万难以独身匹敌。
所谓炼气境,是武者对于“炼精化气”这种修行方式的境界定义,按一定标准划分,共有九层。
可以说,炼气有成和未炼气的人,完全是天与地之间的差距,哪怕只是炼气一层的三尺小童,也能轻易打趴十来号身强体健的七尺大汉。
而霍云,不过是一个有着炼气境二层实力的武者……
“咕……”
苦笑着,霍云摸了摸空瘪的肚皮。
练武之人不比寻常,非得一日三餐,而且不论男女炼气层次越高,则食量越为惊人、并且一定要每餐必饱不可。
“这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内外交迫啊。”
事到如今,霍云当然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城墙守卫发现这般困境而出手解救上——
明明是群居荒兽,这只豺狗却独自在门外一直恋栈不去,要说里面没有蹊跷,还真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么半天时间,就能马上安排好一头饥饿的荒兽,只怕周围的武者都被收买的差不多了吧?
如今想要解决困境,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设置机关陷阱。
只可惜霍云虽对力学略知一二,但机巧布置方面却是完全没有过接触。
“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霍云目光微垂,右手轻轻拔出腰间铜剑,剑刃朝上地反竖在眼前。
目光所及,铜剑保养得不错,剑柄握持间不滞不滑,黝黑的剑身基本没有缺口和锈迹,剑脊坚挺,两侧剑刃在晨光中泛出森冷的幽芒,堪称良兵。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传世宝剑。
由寻常大荒黑铜制成,市价十两纹银,本来只用作剑法修行的器具,如今却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了。
作为一名炼气二层的武者,霍云并未在霍家学到多高深的武道技艺,炼气方面是霍家宗家嫡传的《培元功》,其余武学就只掌握了《基本拳法》、《基本身法》、《基本剑法》。
倒不是不做传授,纯粹是他自身悟性不足,不求贪多罢了。
而对如今的霍云来说,如果想要度过眼前的困境,基本就只能指望《基本剑法》这套最低等的入门级武学了。
伸指用力一弹剑刃,但见剑光如龙蛇舞动,更有微沉而凝一的鸣音悠然而起。
“胜则生,败即死么?呵。”
霍云轻轻一笑,连他自己都很惊讶,此时心中居然没有半点负面情绪。
仿佛,他天生就该是一个活跃在生死一线间的武者……
也不管门外激动咆哮的豺狗,霍云径自寻了一片开阔的空地,然后在缓缓吸气间摒除杂念,再拔剑出鞘,于明辉中按照记忆中的《基本剑法》一一演练起来。
《基本剑法》是所有武者学剑之初必定要掌握的一套武学,如同《基本拳法》之于学拳,《基本身法》之于轻功。
霍云十岁开始习武,而他的《基本剑法》,按武学火候造诣“初学乍练,初窥门径,略有小成,登堂入室,炉火纯青,登峰造极,返朴归真,出神入化,超凡入圣”九个层次划分,不过是“初窥门径”的第二阶段。
不过,自万年前以来,能将一门武学领悟掌握到“返朴归真,出神入化,超凡入圣”三个最高层次的人早已是寥寥无几,就算是各领风骚的历代强者,对此也是可望不可即。
于是近千年来,对武学的火候造诣评定就只保留前六个层次,并划分为三个境界:初成、小成、大成。
可以说,这三境六层之间,每差一个阶段,一门武学所能发挥出的实力就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霍云此刻练剑,倒不是因为不切实际地抱着一瞬间突飞猛进的念头,单纯只是让肢体、气血活动起来,并争取在生死斗前调整心态,蓄势以待罢了。
剑光霍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附体重生的关系,一套《基本剑法》在他手中很快就可以做到跟原主人一般程度的施展。
随着剑光挥舞,脑海中各种动作图谱、心得文字更是魔幻般渐渐由模糊变清晰,直到清楚如刻、栩栩如生,最后如同大爆炸一般,所有图谱和文字无一遗漏地化为碎块纷飞,又在刹那间全部拼组起来,形成二十个持剑舞动的微小人形。
这一切变化只在瞬息间完成,霍云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完全没动过反应的念头。
一呼一吸、一举一动间,他整个心神完全沉迷在脑海中的二十个舞剑人形上,持剑的右手也在不知不觉间动作偏离过去所学,反而是完全照着脑海中的舞剑人形一一施展开来。
劈、点、截、斩、撩、抹、云、扫、穿、刺、提、带、架、压、格、挂、腕花、绞剑
《基本剑法》所录的二十个剑法基本动作任意使来,无不随心应手,心念转动之间,便是剑锋所及,恍惚如达人生最快畅意之处,直入大圆满大欢喜境界。
直到一整套剑法又一遍练完,霍云心中一动,突然从沉醉中“醒”了过来。
远处的城中,鸡鸣遥响,天际则是一片鱼肚翻白——
不知不觉,他居然就在院中练了一夜的剑法。
“这是……剑法大成,登峰造极?”
愕然地看着手中铜剑,霍云很有种被天上掉的超级馅饼砸中的惊喜,又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的小霍云苦练两年,一套《基本剑法》火候始终在“初窥门径”巅峰的门槛上徘徊。
结果他这般练了几轮、时间不过一夜,居然就跳过小成造诣,一下从“初窥门径”火候跨越“略有小成,登堂入室,炉火纯青”,直达大成造诣的最高火候“登峰造极”?!
但仔细想想,霍云确也明白这个结局并不是意外和侥幸。
原来的小霍云两年风雨无阻地辛苦练剑,早已为这具身体打好一切基础,而欠缺的悟性在他这位外来者的身上并不稀少。
甚至可能因为附体的原因,两人份的灵魂力合二为一——
霍云明显能察觉自己的思维方面的广角和灵敏度较之原来更上层楼,这才厚积薄发一下达到了现实层次可能的登峰造极、大成圆满阶段。
然则,这还不是最大的惊喜。
当霍云准备运气平伏体内的震荡的气血时,分明感应到体内原本应该静静呆在丹田中的真气,居然在缓缓而平稳地自行运转着……
三重天,内气自转——
这分明是炼气境中第三层巅峰的迹象!
霍云好半响才合上愕然张开的嘴巴。
辛苦练习的剑法大成圆满就算了,连久未见进展的内气居然也跳楼大甩卖地从二层中期跳到三层,甚至是三层巅峰的程度,这意味着他只差一步就能突破到“凝气化液”的炼气四层!
《基本剑法》大成,炼气三层巅峰……
霍云蓦然大笑起来。
这究竟是对重生众的天大恩赐,还是对原来小霍云的天大讽刺?
霍云不会做这种无聊的猜想,他从来不是无病呻吟,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一夜不眠,似乎没有丝毫影响,对现在他来说,满怀着的只是跃跃欲试;所思所想,不过是准备和那个半日前几近无可奈何的生死大敌做个了结,还念头一片通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