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先生何出此言啊?”此时的张宏不由得愣了一下,强笑道。
“小先生就不要瞒我了,你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但却皮肤白皙光滑,双手也没有任何老茧,显然平日里养尊处优,再者,你的脸和胳膊被树枝划出了不少血痕,想来也是极少涉足这荒山野岭的吧。”冯云山的脸上笑吟吟的,配合着他儒雅的面孔无形中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张宏却敏锐地从对方的眼底里捕捉到了一丝警惕和怀疑之色。
冯云山话音落下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冷场,而这时,张宏心中更是暗暗叫苦,前世的那些穿越小说简直太不靠谱了,把古代人的智商描写的那么不堪,其他人张宏不知道,但反正眼前这个家伙就十分难对付,甚至可以说远远超过了自己之前的最高估计,此时两人才刚刚见面,对方在就已经牢牢地占据了上风。
不过此时,张宏已经深入了平在山,他也知道,自己心中就是再打怵,眼前这个场景也是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于是很快,在强自定了定心神之后,他抬起头,坦然地看着冯云山,同时迅速组织了一下措辞,以诚恳地语气回答道:
“冯先生,在下对您久闻大名,先生大才,奔走于这穷乡僻壤之中,教人拜天地,敬鬼神,为万民谋福祉,今日,本意于紫荆山一游,但偶见平在山山民进退有序,令行禁止,颇有宋代岳武穆之风范,实乃中华之大幸,所以便特来请教一番。”
说完这番话后,张宏在脸上依旧笑容可掬的同时心中却开始打起了鼓,在他的印象里,清朝文字狱极其严酷,自己将对方比作岳飞在外面可是要掉脑袋的,所以这个暗示已经是很明显了,想必冯云山不会听不懂,但是接下来,对方的反应或者是回答将会直接决定这个已经成了气候的反清组织会不会接纳自己这个不明底细的人。
“先生谬赞,在下怎可和岳武穆相提并论,不过是为苍生万民尽一点微薄之力罢了。”此时的冯云山眼神明显地一凝,不过随即,他便平静了下来,捋了捋胡子,不温不火地回答道。
“有戏,他没有直接拒绝,而且同样也在暗示我这些人即将造反的意图。”面对这样的回答,张宏心中一喜,而这时,已经平静下来的自己也渐渐地恢复了前世推销员巧舌如簧的本领,在迅速整理了下思路之后,他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把话说的更加明白一些。
“先生若欲效仿岳武穆之举,在下愿尽绵薄之力。”张宏的这句话语气一字一顿,他很清楚,自己已经向冯云山剖白了心迹,所以对方就是想不正面回答也不行了。
“先生何苦?”此时的冯云山终于收起了笑容,他仔细地看了张宏一眼,随即满脸严肃地问道。
随着谈话的继续,这个时候的张宏已经不怎么紧张了,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职业似乎和前世没什么不同,同样的要察言观色,同样的要摸清对方的心里,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推销的东西变成了自己而已。
当冯云山问出这句话时,张宏知道,推销即将成功,而对方此时只不过要弄清楚最后一个疑惑,那就是动机,毕竟,一个衣食无忧的富贵人家小孩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跑来造反,这怎么看,都好像都不符合正常人的思维吧。
“先生何故有此一问,张宏虽生于富贵人家,但又岂会不知民间疾苦?当今世道,贪官横行,天灾连连,民不聊生,此本就是我等义士斩木为兵之时,有志不在年高,先秦甘罗十二岁即拜相,而我今年以十一有余,依旧碌碌无为,每思及此,痛心疾首,况且,”
对于冯云山的这最后一个问题,张宏回答的咬牙切齿,看上去那是要多大义凛然就有多大义凛然,而到最后,他停顿了一下,装作过于激动的样子,随即接着说道:
“况且,在下始终忘不了岳武穆的一句话,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好,好志向,你若不嫌弃,从今天起便加入我拜上帝教罢,你我教内之人便皆是兄弟,你我便也是兄弟。”此刻的冯云山也站了起来,他与张宏击了一掌,大笑道。
这一天的下午,接受了冯云山亲自举行的不伦不类的洗礼之后,张宏便算是拜上帝教的一员了,面对众教徒,他充分发挥了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优点,很快便与大家打成了一片,不过与此同时,太平天国,这个在中国历史上留下波澜壮阔一幕的农民起义的固有弱点也迅速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张宏虽然不是什么眼光长远的政治家,也记不住历史上对于太平天国运动的详细评价,不过前世信息高度发达的世界也多多少少成就了他远超这个时代人的眼光,所以,很快,张宏就发现了第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在平在山,别说是读书人,就是算上他和冯云山,识得几个字的都屈指可数。
这本来没什么,不过随着与大家接触的深入,张宏这才发现文化到底有多么重要,因为在平在山的这数千人教徒之中,根本就极少有人把拜上帝教当成起义的幌子和组织的方式,和冯云山不同,那些山民完全信了上帝这个家伙,或者说不仅仅是相信,而是彻头彻尾的狂热,冯云山的确在大家心中有着崇高的领袖地位,但张宏甚至可以说,这个领袖地位,在上帝面前一文不值。
这样的状况初看似乎对起义没什么影响,毕竟上帝是不可能真的下凡来夺取指挥权的,但如果细想,一旦未来在队伍之间产生了一些可以代表上天说话的野心家那该怎么办?他们到时候可是能轻而易举地掌握整个部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