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白衣仍旧孤冷绝傲,平淡无波的眸子仿佛什么都投掷不出波澜。
那抹紫衣依然俏皮亮丽,水灵灵的大眼睛盈满生动,天地为之失色。
她们并肩走来,稍微福了身子问礼。我敛了笑,懒散地躺着,问:“两位姑娘怕不是找我吧?”
紫衣姑娘如空谷黄莺般的声线入耳:“公主还是这样敏锐。”她的声音好像经过深山水涧的洗涤,仿佛撞击到心灵,所有罪恶都无所遁形。
“他在房间。”我重新拿回墨儿手上的书,展开,又问,“墨儿带你们进去?”
“不用了,主上来了。”白衣姑娘清冷地说。
果然,太子一张玉面、一袭玄衣走了过来。柳氏姐妹旋即盈盈下拜,唱诺:“主上!属下来迟。”
我眯着眼看他,从没有见过他穿玄色的衣裳,在宫中他总是择耀眼夸张的衣料,来榕城这一路上也只是粗布麻衣。
“不迟,你们主上身上的伤刚好,你们就到了,这是来得准。”我懒懒地玩笑。
太子蹙眉,又展开,说:“七弟,让她们去瞧瞧王爷的病。”
我心下诧异,面不改色地起身,打量了柳氏姐妹一番,才微微颔首:“嗯。”见我答应,太子带着柳丝絮走在前面,柳丝丝回头俏皮地冲我眨眨眼,说:“主上为此特地召我们来的!”
我愣了一下,跟墨儿快步追上去。
柳丝絮走到父王沉睡的床榻前,仔细检查了父王的身体,然后对柳丝丝招手让她上前。柳丝丝笑嘻嘻地走过去,脸色忽然变得不好看了。
她们俩对视一眼,各自点头,柳丝絮才回禀:“主上,是巫术。”
南疆巫术?我心微微一凉,这可如何是好?
“能解吗?”这次太子却是冲着柳丝丝问。
“主上,丝丝无用,要花些时日才能让王爷醒过来,且不能彻底清除巫术。”第一次见柳丝丝这般严肃,她接着说,“要彻底清除,只有一个办法。”
“是何法子?”我急忙问出口。
柳丝丝颇有为难的看我一眼,说:“王爷中的巫术道行很深,需搅了南疆巫术神坛,毁掉巫母。”
夜,榕城已入盛夏,迎面而来的风都夹带着热气。我站在榕城城楼上,眺望着远方,那里有南疆的部族,还有他们的帝姬宫。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慢慢向我靠拢,我知道那是太子。他站到我身边,陪我站着,淡淡地说:“现在让你行军作战,会怕吗?”
我摇头,镇定而坚决地答:“不怕。”
“甚好!”他转过头看我,隐隐有了笑意。
时隔这么久,又在他脸上看到了真切的笑,我看得竟有些痴了。
“逸尘,能告诉我柳家姐妹的身份吗?”我小心地问,仍记得他说过有些事情不得不瞒着我。
“她们都是江湖中人,丝絮是仙医,丝丝是毒妖。”他答。
这个消息倒来得诧异,柳丝絮是有一丝仙医的脱俗和清冷,但活泼好动的柳丝丝竟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妖。
“柳丝絮如此孤傲,怎会跟你?”我又问。
“九年前,我救过她们。”他淡淡地开口,回忆起来,“那个时候她们柳家全家上百口人被灭门,不知为何她们逃了出来,还被全江湖的人追杀。有一次被追杀的途中情急钻进了我的辇车。我发现她们的时候,追杀她们的人已经追了过来,被侍卫拦下了。后来我知道她们要去蓬莱投靠一位世外高人,怕她们还没走出金陵城就已被杀掉,就同父皇谎称去琅琊送了她们。”
“还好你的太子头衔和贴身侍卫能唬住他们。”我开玩笑。
“是啊。”他叹了一口气,又抬眼看出去,不再言语。眸中有我读不出来的深意。
翌日才过五更天,墨儿就来唤醒了我。我懒懒地睁开眼,问:“何事?”
“萧公子吩咐杨副将召集了各位将军在厅内。”墨儿垂首回答。
“嗯!”我滑下床榻,睡眼朦胧地接过墨儿递上来已经拎干的帕子擦脸,问,“他要我怎么做?”
“恢复豫章王女儿的身份,替豫章王讨伐南疆,取巫术神坛。”
“墨儿,梳妆绾髻。”我择了女装换上,径直坐下等墨儿为我妆扮。
待我收拾妥当,迈着轻快的步子赶到大厅的时候,厅中早已坐满各位将军。他们见我出现,忙俯身唱诺:“公主千岁!”
我恬淡地笑开,站在主位边上,说:“各位将军不必多礼,你们跟在父王身边出生入死,按辈分算来该是永华的叔父,可别折煞了永华。”
将军们闻言都轻松活络起来,赶紧谦礼:“是公主高看末将等人。”
我笑看着一众将军,轻声有礼的说:“这次永华为救父王无奈攻打南疆,还仰仗着各位将军帮忙。”
“公主,王爷平日待我等不薄,为王爷卖命甘之如饴。”说话的人我认识,跟在父王身边时间也不短了,对父王很是恭敬。
“永华不懂得行军作战,对军中事务也不甚熟悉,各位将军为永华讲讲大概情况,可好?”
那一个上午我都微笑着听各位将军对战事及攻城的看法,对现在的军况基本了解。军中现有十五万士卒,一直是守城容易攻城难。南疆界内多是高山和草原,我军才踏进他们的地界就会被发现。我军大多士卒长年驻守金陵,不善骑射,草原作战因此多败少胜。
经过多番探讨未果,各位将军只得先行回到军营集训骑射,以免不时之需。
这日,我正坐在院儿里,拿着书,脑中正苦思冥想如何解决我军的困境,太子坐到我身边,倒茶给我。
我放下书,接过杯盏,吹凉。
这盛夏的时节,天空瓦蓝瓦蓝的,万里无云。这庭院建得也极为别致,我正坐在院中古木下,一本书,一杯茶,是多美丽的画卷,却硬是被战事扰了心绪,不得安宁。
“七妹可有想出良策?”太子仍是大病初愈后的脾性,城楼那晚虚无的笑意却一直萦绕在我心头。
我摇头,饮茶。
“我有。”太子像是痛下决心,皱着眉头说,“但你需知道,攻陷南疆只是我复国的第一步,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父王。你可还要这计策?”
柳家姐妹带来的消息,秦皇后立皇帝舅舅年仅五岁的小皇子为帝,垂帘听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