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大海,如同无尽修罗炼狱。
狂风呼啸而过,带起风帆和船旗猎猎作响。
一个没有月光的夜,只剩下无尽黑暗笼罩在这片海面上,竟显得诡异而恐怖。
此时距离船队出发已经近八个小时。八小时的航程,羽惊鸿也不知道船到底开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船队是一路向东南方的,这里应该离内陆颇有一段距离了。
在甲板上,羽惊鸿斜倚着护栏,静静欣赏着近在咫尺的柳清璇如莲花般静谧美好的姿容。柳清璇身上不时传来的淡淡幽香,令得羽惊鸿心神一荡:“璇儿,风冷了,回船舱吧。”
柳清璇执拗的摇摇头:“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今晚生死关头,我不会逃也不会躲,就一直守在你身边。”
羽惊鸿无奈的笑了笑,解下随身的披风给柳清璇披上:“这样的天气让我想起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那天也是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举着火把靠近你的时候,还差点被你一刀给斩了呢。”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真的很幸运。”柳清璇的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悲伤,“我还记得,那天是我第一次上战场抗击倭寇,也是我第一次真正见到死亡。我们相识于战场,又在战争中活了下来,还能一路走到现在。可是更多人,更多本应该幸福生活的人,他们再也不能用自己的双手拥抱爱人,再也不能亲耳听到对方的承诺......再也不能了。”
“璇儿.....”羽惊鸿轻叹一声,“所以我必须清剿这些倭寇,这将是一条漫长而艰苦的路,你做好准备,跟着我走这条路了吗?”
柳清璇无言,只是默默牵起羽惊鸿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夜色太深,但此时两人距离如此之近,羽惊鸿能清楚的看到柳清璇那俏丽倾城的容颜,那红润的薄唇似乎带着某种暧昧的暗示般。
羽惊鸿的目光顿时有些火热起来。
柳清璇的眼神也有些迷离,但一触到羽惊鸿的目光,却如同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连忙远远逃开,眼神中的妩媚也被一种彻心扉的伤痛代替。
“对不起......”柳清璇带着哭腔道,“惊鸿,我......我不能......”
“你又想起那件事了吗?”羽惊鸿的心中也是一痛,但还是强笑道:“没关系的,那件事你不要往心里去了。”
两人所说的“那件事”,是一年前的一天夜里,羽惊鸿打了胜仗回家,兴奋之下便和柳清璇对饮了几杯。那天夜晚,气氛很暧昧。
本来羽惊鸿都打算将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了,但事到临头,柳清璇却哭着逃了开去。羽惊鸿本以为是自己太过鲁莽吓到了她,但其实,柳清璇并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后来柳清璇才哭着告诉羽惊鸿,她是天生的石女。也就是说,她这一生,不可能和任何男人做那些事,她的身子,不会给任何人,即使她本人想,那也不能。
上天给了柳清璇武功、容貌、智慧等等一切令其他女人羡慕的东西,却偏偏,夺走了她身为女人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即便她对羽惊鸿用情再深,二人也只能是有名无实罢了。
每每提及此事,羽惊鸿虽然都会安慰她不要在意。但柳清璇岂能真的不在乎?她既愧疚,又不甘,她也想做一个完整的女人,一个专属于羽惊鸿的女人。但是,即便是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这副身子,又能如何呢?
“璇儿......”羽惊鸿一声轻唤,令得柳清璇不自觉的转过头来,但是下一个瞬间,她就被揽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之中。
羽惊鸿左手紧紧抱住柳清璇,右手则与其十指紧扣。他对准怀中佳人那湿润的红唇,猛然间狠狠印了上去。
柳清璇只觉得脑海之中一片空白,虽然此时夜黑风高,四周也没其他人,但是在这种环境下的热吻还是令得柳清璇面红耳赤。
然而,这一吻比起任何言语都能给她以安慰。因为这热烈的吻之中,更包含着热烈的爱。
良久,良久。柳清璇都觉得快要窒息了,羽惊鸿这才肯放过她。羽惊鸿看着面红耳赤的柳清璇,轻轻笑道:“还记得我问过你一个问题吗?这‘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下一句是什么?”
柳清璇更加握紧了羽惊鸿的手:“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嗒嗒嗒”近处的甲板上忽然传来三声有节奏的轻响,羽惊鸿笑道:“看来龙飞云他们准备好了。”
柳清璇轻轻放开羽惊鸿的手,握紧了腰间的佩剑。羽惊鸿柔情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而凌厉:“走吧,璇儿。”
......
“英雄,应运时代而生。向往荣耀的胜利,留下光明的传说。”
狭长的走廊里,两侧船舱的房门处都点着蜡烛,使得这船舱走廊反倒成了最明亮的所在。羽惊鸿一路狂奔,不多时便来到船舱尽头的楼梯口,从这里上楼,二楼是副官室,三楼就是舰长室。
但楼梯入口,当即有两个持着短刀的水手拦住了羽惊鸿:“站住,干什么的?上面都是大人物,没有特殊命令,普通水手不得接近!”
“哦,我们有急事,或许可以请二位通融通融?”羽惊鸿眸子里闪烁着寒意。
“你是那个......张二狗?”守门的倭寇居然正是登船时管人事的那人,此时一见羽惊鸿牵着一个女人走过来,恍然笑道,“你是来吧这个女人献给船长的?”
羽惊鸿也笑了:“不,我有一柄宝刀,打算献给船长....插在他的心脏上!”
......
“奸贼,由时代的腐败所滋生的蛀虫,往往大奸大恶,其罪罄竹难书。为求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
似乎是一道流星划过夜空,带起来耀眼的光亮。甲板上很多水手都抬起头欣赏这难得的光明。
然后,他们惊恐的发现,这不是什么流星,而是一支火箭!
没人知道这支箭是谁射出去的,而且,现在也没人顾得上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这支火箭准确无误的射在了桅杆的帆布上。
今日的帆布似乎也和往日不同,好像......比往日更加容易燃烧了。
“轰——”那火箭甫一接触帆布,帆布上就像是刷了油一般迅速的燃烧起来,火龙扭曲着升腾而起,热浪将大量的灰烬吹向空中。
“着火了!着火了!”一种倭寇惊慌的大叫,“快救火!把帆布撤下来,快,不要让火烧到桅杆上!”
一时间,惊叫怒骂着有之,提了木桶去取水者有之,去船舱内报令者亦有之。
就在倭寇们乱作一团之时,一个声音忽然道:“看桅杆上,那个人要逃跑,奸细!快抓住他!”
众人闻言抬头望去,果然,操帆手的位置上一个人纵身一跃,跳入了大海之中。
“肯定是他放的火,追!”刚才说话的人率先翻身上了小船,起落纵跃之间,腰间的铜铃哗啷啷作响,甚是悦耳动人。
人在处于混乱状态时,只要有人发号施令,就会不管对方是谁,不由自主的听从他的命令。
故而,除了那些救火的倭寇,剩下的也纷纷寻小船下海捉拿奸细。
但此时夜空之中,只有这一艘船上火光冲天,大海上依然是黑茫茫一片,众倭寇搜索了半天,还是毫无结果。
龙飞云伸手将颜海天从大海中拽上来:“快换身衣服,浑身湿透,一会儿该引起怀疑了。”
颜海天点点头,接过龙飞云手上的毛巾擦了把脸:“好久没跳过海了,幸亏身子骨还顶得住。船上怎么样了?”
“一片混乱。”龙飞云笑道,“救火的忙着救火,抓人的忙着抓人,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注意到船舱内什么情况,接下来,就看老大的表现了。”
......
“我,既非英雄,也非奸贼。我只是一个侥幸从地狱逃出来的死囚,我是折了的剑断了的弦,是残了的城朽了的船,我是踯躅前行的残兵,只剩这脊梁压不弯。我不是英雄,但刀锋所指,敢伤害我心爱之人,心爱之物者,无不可斩!”
刀锋划过美丽的弧线,轻快的掠过两个倭寇的胸膛,顿时两朵血色的花在倭寇胸前绽开。
羽惊鸿甩掉刀锋上的血滴,望向身后的柳生和清璇,三个人相互点了点头。
楼上,就是徐靖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