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在战场上的毒气四处飘散着,侵蚀感染着它所能接触到的任何人。那些吸入毒气的士兵都或多或少地产生了不适的反应,毒气顺着口腔和鼻孔钻入人的身体,腐蚀着呼吸道和内脏肠肚。
满地都是疼痛难忍而打滚的士兵,有德玛西亚人也有诺克萨斯人,都是被毒气折磨的无法呼吸、内脏溃烂。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巴不得周围能有人给自己一刀,好尽快结束这痛苦。
赵信的身体很强壮,免疫力也比别人强一些,但仍然感到恶心和头晕。他将长枪支在地上,努力支持着身体,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变的默默糊糊。
彼此厮杀的德玛西亚人和诺克萨斯人在赵信眼中似乎没有了区别,那些士兵的身体正慢慢出现重影,然后又快速地全部重合在一起。
赵信用力的摇着脑袋,不断用手拍打自己的脑门,他内心深处的意识依然清醒。这些举动似乎都没有太大的用处,赵信越来越感到身体的沉重,昏昏欲睡的感觉难以遏制的袭入身体。
“我要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倒在这里吗?”赵信想把这句话大喊出来,但是喉咙处哽咽着,嘴巴不受控制地选择了沉默。视野里所能看到的东西更加模糊,迷迷蒙蒙中仿佛是身处在梦境之中,意识也更加不清晰。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已经成了浮云,目光所及看到的乱糟糟的一切都已经扭曲到了一起,慢慢就全部成了空白。赵信开始能够更加清楚地感知自己,好像除了心脏的快速跳动和坚实的肌肉在一下下的搏动,一切感觉都已经消失了。
赵信的身体在不断的前后倾倒着,一个不注意就会跌倒在地上。他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死神的来临,被毒气毒死或者被陌生人杀死。
天上滴下几滴水珠来,正好滴落在赵信的脸上。在水滴的刺激下,赵信感觉意识仿佛慢慢恢复了一些,双眼也重新缓缓睁开了。又是几滴水珠落在脸上身上,本来渐渐不受控制的身体竟然又有了一些知觉。
赵信努力的仰起头,大张着嘴,贪婪地吸食着那些星星点点落下的雨露,这样会让他感到好受一些,身体因毒气侵扰而产生的不适感开始慢慢消散了一些。
雨滴很快多了起来,从一开始寥落的几滴变成了几十滴,然后淅淅沥沥地连成了线。细雨洒落在战场上,那些受到毒气侵蚀较轻的士兵很快开始恢复起来了,虽然毒气的影响还是存在,但比之前已经轻了许多。
恢复神志的士兵并没有因为躲过了死神的召唤而庆幸,他们几乎立刻重新将刀斧砍向面前所能看到的敌人,完全不理会早已铺满了整个战场的因中毒而死的人,好像他们生的意义就是为了这场战争,死亡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赵信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名诺克萨斯士兵,他正举着刀向自己扑来。杵在地上的长枪被赵信单手托起,枪尖旋转着朝着那人前胸刺去。
举刀砍来的诺克萨斯士兵停住了,他看到赵信手中长枪的铁枪尖就指在自己的胸口,再往前伸半寸就能马上要了他的性命。
赵信在长枪马上就要击杀对方的时候停下了动作,他看着面前这个诺克萨斯人,面部出现了犹豫的表情,这是一个他所熟悉的人。
赵信记得,这个诺克萨斯士兵是当年他在诺克萨斯监狱当奴隶时的看守,一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大男孩。
诺克萨斯人的脸上很脏,全是污渍和血渍,此时这张脸上又多了一些恐慌和倔强,两种矛盾的表情同时复杂地呈现在脸上。
赵信还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这张脸是什么时候,那是他刚刚完成了一次比赛的时候,声望正如日中天。这个年轻的诺克萨斯人也刚刚分配到监狱里承担工作,脸上写满了阳光和自信。
年轻的诺克萨斯人并不像老看守那样会虐待和欺辱奴隶们,相反,他总是尽可能地为他们提供帮助。在赵信最需要援助的时候,这个诺克萨斯人曾为他找来必需的药品,把为自己配给的食物悄悄塞到赵信手上。
更多的细节回忆涌了出来,赵信还依稀记得那是一次无意间的聊天,年轻的诺克萨斯人曾告诉赵信,自己最大的理想是走上战场,为诺克萨斯建立功勋。
“你实现自己的愿望了,你站在了战场上,并且正在建立功勋。”赵信开口说话了,他将思绪重新拉回到真实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小伙子身上。赵信想放这个诺克萨斯人走,他不想亲手杀掉这个年轻的家伙。
年轻的诺克萨斯人嘴角动了动,但并没有发出声音,他手中的钢刀依然高举着,还没有落下。
“你走吧,去和别人战斗。”赵信说着,准备抽身离开这里。
诺克萨斯人脸上流露出惊讶的神情,但很快,惊讶就被微笑所代替。很诡异的微笑,赵信觉得那是对他的感谢,却怎么也看不出感谢的意味来。
突然,年轻的诺克萨斯人动了起来,胸部直挺挺地迎着赵信的枪尖冲来。赵信已经来不及收手,枪尖戳进了诺克萨斯人的身体。诺克萨斯人是用足了力气向前冲的,刺啦一下长枪就穿透了他的身体。
几乎同时,诺克萨斯人的钢刀落了下来,这一刀比他平时挥出的任何一刀都更快更有力量,诺克萨斯人很清楚这将是他一生中挥出的最后一刀。
赵信急忙闪身,但是已经来不及完全躲开了,钢刀还是砍在了左肩上。皮肉瞬间就绽开了,翻出的血肉和疼痛感立刻让赵信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年轻的诺克萨斯人已经没有力量再挥出第二刀,他的身躯倒了下去,眼睛仍然不甘地看着赵信,为这一刀没有杀死对手而感到遗憾。诺克萨斯人的呼吸很快停止了,双眼依然大睁着,满是死不瞑目的神情。
“该死!”赵信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从身上撕下一片布条来胡乱地包扎住了伤口。
长枪从诺克萨斯人的身体拔了出来,年轻的士兵也顺势倒在了地上。赵信走出几步,又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重新走到诺克萨斯人旁边,他将右手放在诺克萨斯人脸上,用手顺顺地抹下,将士兵的眼皮合拢了起来。
单手持枪,赵信寻找着视野里能寻找到的诺克萨斯人,他需要杀几个人来发泄一下。
远处的辛吉德还在催促着自己的士兵不断将生化炮弹砸向战场,突如其来的雨让他变的气急败坏,嘴里不停地咒骂着:“混蛋!该死的家伙!”
士兵徒然地将炮弹打向战场,他们看到黄色烟雾刚刚腾起就会被雨无情的打散,最终完全灰飞烟灭。
“辛吉德大人,现在完全是浪费弹药,不如等雨停了再进行炮击吧?”重炮旁的一个人走到辛吉德面前,看样子是个军官。
“等雨停了?等雨停了!德玛西亚人会等雨停来再来要你的脑袋吗?”辛吉德咆哮着,用手指猛戳军官的脑门,普通士兵和奴隶都傻呆呆的望着这边,全都是手足无措的感觉。
军官向自己侧面望了一眼,看到了那些正在看着自己的士兵和奴隶。他很快转过脸来,没有流露出丝毫因为蒙羞而不满的表情,依然直挺挺地站在辛吉德面前。
“好吧,就让大家先休息吧。”辛吉德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是意气用事。摆一摆手,命令军官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