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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兵团 §8

罗正雄后来想,如果他不到九景儿梁,如果他不被沙浪摧下去,情况可能会是另番样子。

据后来万月回想,那天早上,她比野猪醒来的晚,晚了足足有一个钟头。这是没办法的事,万月后来才弄清,神秘的九龙泉会在夜间散发出一股气体,这股气体有催眠的成份,人或动物嗅了,会不自禁地进入睡眠状态。等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投向九龙泉时,那股气味便倏地消失。沙漠中这样的神秘景观很多,只不过凭特二团的力量,还不能将它们一一解开。

野猪的适应力远远超过人类,那股气味刚一消失,野猪便睁开了眼睛。野猪先是摇了摇头,清醒了下自己,就在它想起身寻找食物时,脑子里哗地跳出一个美人,天呀,差点把她给忘了。野猪马上绷紧神经,恢复了警戒状态。经过一夜的休息,野猪的状态好极了,肠胃也消化到最好处,肚皮不那么拖了,饿的感觉涌上来,这是一种很美的感觉,它可以激发野猪的斗志,惟一的恨憾还是那条腿,那条伤腿似乎越发沉重,野猪努力着动了动,它比以前越发的不听使唤。野猪悲哀地叹口气,这条伤腿很有可能把它毁掉。

野猪看了眼万月,她还睡着,她睡得真香啊,野猪发出一声叹。其实野猪是喜欢看人类睡觉的样子的,人类只有睡着的时候,才跟别的动物显得没有两样,失去了攻击心和算计的人类原本也很可爱,甚至能称得上亲切。比如眼前这位美人,她的样子就很亲切,野猪真想走过去,亲她一口。这个怪怪的想法一出,野猪脑子里立马跳出一个影子,那是一头漂亮的母野猪,真是漂亮啊,野猪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全是它的影子。可惜它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离它而去了,再也不可能回来,自此它的日子便坠入无边无际的寂寞。野猪掉下一串子眼泪,每每思念老婆的时候,它的双眼便会被泪水模糊。这个太阳温情空气里涌动着复杂味儿的早晨,野猪用另一种方式寄托了它对老婆的思念,它终于发现,自己竟是一头很多情的猪。

这个早晨,抢先醒来的野猪是有很多机会的,如果它贪婪一点,如果它凶残一点,万月就会在睡梦中毫不知觉地死掉。这不是什么吹牛的话,它甚至可以不费多大力气,只需慢悠悠走过去,边欣赏边工作。是的,对野猪而言,觅食就是工作,野猪没有什么野心征服沙漠,那是人类的事,它只想让自己活得更久长一点。如果吃下这位美丽的人儿,它相信可以多活上十几年。可惜它没。不是它缺乏信心,是它觉得自己不应该侵犯一个睡着的人,她是多么的需要保护啊,野猪发出这样的伤感。我应该让她睡得更久一点,野猪想。如果她能跟我友好相处,我愿意跟她成为朋友,野猪又想。后来野猪后悔了,它多么愚蠢啊,怎么可以同情人类呢,怎么可以对人类发出这样的感情呢?傻,真傻。世上万物,还有比人类更残酷更不讲和平共处的么?没,真没。

当然后悔是罗正雄出现以后的事,那时候野猪远没这种想法,它只是带着欣赏的,关爱的,甚至温情脉脉的目光望住万月。它把她想像成自己的孩子,野猪有很多孩子,都很漂亮,可惜它们一个个抛下它远去了,它们全都死掉了,死的方式千奇百怪,可大都跟人类有关。孤独的野猪现在没有灵魂,一个什么也不拥有的野猪哪有灵魂?野猪很想有一个孩子,天天跟着它,守着它,那样,它的晚年将会很幸福。

野猪正想得痴迷,万月醒了。美人睁眼真是好看,这是那个早晨野猪发出的最有诗意的一声叹,可惜很快让万月给毁了。万月睁眼的第一个表情,便是警惕地瞪住野猪,而且手迅速伸向藏刀的地方。这个动作令野猪伤心,它觉得万月很不够意思,我这么长时间没伤害你,难道?不过野猪原谅了万月,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活了这么大岁数,野猪真是能原谅一切。它冲万月友好地笑笑,尽管它的笑奇丑无比,但它相信万月能感觉得到。果然,万月的手渐渐放松,从刀上挪开,眼里,也多了一层感激。

他们就那样相视着,近距离的,保持着友好而轻松的状态。那一天过得有些漫长,他们各自想起了很多事情,关于生,关于死,甚至还有爱情。直到日头落下,夕阳再一次洒满灌木林,他们之间都没发生冲突。这就证明,后来的一切都是罗正雄引起的,是他的突然出现,打破了这份和谐,也破坏了这份美。

罗正雄坠入谷底的那一声响,真可谓惊天动地,巨大的沙浪倾天而下,携卷着轰轰声,一下就把灌木林的平衡给打破了。沉醉在美好中的野猪猛地竖起耳朵,不用细听,它便知道,来人了!天呀,来人了!野猪旋即瞪住万月,这时候它才发现,一切都是伪装的,这是人类总也改不掉的恶习,太可怕了。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竟也用伪装欺骗它,博得它的好感,甚至同情,甚至爱,原来她这样做,就是为了等同伴的到来,就是为了麻醉住它,好让同伴出其不意地收拾它。

野猪怒了。因为它清楚地闻见一股男人的味道,那男人带着杀气,带着凶气,带着要致它于死地的恶气,这是野猪不能容忍的。它跃起来,毫不犹豫地,伸出两只锋利的前爪,它要让这个恶毒的女人去死。滚她的吧,什么美人,完全是一只毒蝎子,一只披着人皮的狼,一条狠毒的蛇。总之,野猪怀着被欺骗被玩弄的复仇心理,扑向万月。万月惊了,她真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因此躲闪得有点慢,甚至有几分迟疑,她的肩被野猪猛力一抓,一股钻心的痛生出,她咧了下嘴,就看见血喷出来,鲜红的血。

第一扑没能击中要害,野猪有点羞恼成怒,它是不容许自己失误的,失误就等同于把机会留给对方,它必须抢在对方同伴赶来前,要掉她的命。它调整了下姿势,更猛地反扑过来。这一次它的伤腿害了它,由于转身太疾,那条伤腿还未完全转过向,它便已跃起了,这样它的身子就没有效地控制成一个整体,前后出现了脱节,这是凌空搏杀中最最致命的,果然,还未等它张开血盆大口,万月的攻击便到了。野猪长嘶一声,知道这下完了,它甚至摔不到地上,就会喷血而亡。

但是奇迹出现了!万月虽已出手,却在关键时刻收回了刀。刀在它肚皮上轻轻一挨,像是轻抚了一下,又像是示意它别慌,准备好了再来。野猪落下地,吃惊地转过目光,这一刻它有些感动,更有些悲哀,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对它手下留情呢?看来,她并不是想像得那么恶。野猪有点动摇,甚至想放弃这次搏杀,重新回到友好的气氛中去。说到底,万物都还是喜欢友好的呀,毕竟搏杀是件残酷的事,也毕竟搏杀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是,那个步子越来越近,罗正雄的步子,尽管野猪还不能断定来者是谁,但他身上的凶气已滚滚而至,这是一个不可轻视的家伙,如果跟他交手,那将极为惨烈。野猪不敢乱抱幻想,它必须孤注一掷。这么想着,野猪再一次腾起。这一次,野猪使出了看家本领,它将伤腿索性提起,不让它着地,用三条腿腾空,效果竟比四条腿要好。腾起的一瞬,它的嘴巴同时张开,露出锋利无比的牙齿。野猪尽管很老了,但牙齿出奇的好,这也是它能在沙漠中活这么长时间的原由。它扑得既猛且准,而且不容万月躲闪,万月还在愣怔中,攻击便到。

万月暗叫一声不好,她没想到野猪会把伤腿收起来,三条腿的野猪居然会扑出一个非常漂亮非常具有杀伤力的动作,她有些惊,欣赏的目光刚刚投过去,脸上便被猛地一击,万月没敢顾上护脸,这时候她握刀的手只要稍稍一偏移方向,就正好中了野猪的计,野猪的牙齿会毫不犹豫地咬住她的脖子,那样,纵是她使出浑身解数,也将毫无意义。

万月往后一斜,身子跟野猪错开不到一巴掌的距离,这一巴掌很关键,野猪毕竟比人要笨,错了这一巴掌,它的牙齿便只能咬住万月的肩,而不是咽喉。而它的喉部和腹部则正好成了万月攻击的两个目标,如果万月有两把刀,就能在瞬间扎入这两个要命的地方。

野猪放弃了咬,纵身一跃,从万月身上腾空过去,落在了万月身后。不过它的屁股上还是挨了一刀。万月怎么能选择它的屁股呢,她是完全有机会扎中它腹部的。野猪边疑惑边转身,等它在相反的方向跟万月对视时,就发现,这女人其实是不想夺它命的!因为对搏了几次,女人都只用一只手,另只手虽是准备着,却一直没把武器亮出来。野猪相信,女人是有更猛的武器的,枪,还是?

她为什么不要我的命?野猪很茫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搏下去,如果谷里只有万月一人,相信野猪会放弃,但,罗正雄来了。野猪一眼就望见了枪,乌黑的枪,凶残的枪,人类目前最残忍的杀生工具。野猪无法犹豫了,抢在罗正雄闯入灌木林前,再一次跃起,这是野猪最后一搏了,不管结局如何,这都是它一生最后一次表演。

这一次表演真是空前绝后,野猪仿佛不再是野猪,成了万兽之王,那一跃也不像是跃,像什么呢,万月形容不出,罗正雄也形容不出,因为野猪腾起时,整个世界像是被它带了起来,风,沙,天空,灌木林,世界改变了方向,世界也打破了秩序,后来很长的日子里,罗正雄都震撼在那一跃里醒不过来,真是惊天动地啊。

气吞万里如虎!

罗正雄终于想到一句能形容野猪的话。

万月呢,自那一跃后,她再也不相信人是最伟大的这句鬼话。骗谁啊,比起野猪那优美而凶悍的一跃,人类真是太笨拙太渺小,如果不是凭借枪啊刀啊这些硬邦邦的工具,单凭身体的力量,人类怕是……

总之,那一跃以绝版的方式,永远定格在了万月和罗正雄脑子里。

罗正雄甚至搞不清,枪是怎样弄响的,子弹又是怎样穿透野猪脑袋以非常坚硬的方式结束这场博弈的,野猪倒地很久,血染红整个灌木林时,罗正雄眼前,还盛开着野猪无与伦比的绝杀姿势。

那是怎样的一跃啊……

临时宿营地陷入一片死默。古寨子发出一股死沉沉的味道。

万月躺在地上,浑身已被血浸透,弄不清她身上哪是野猪的血,哪是她自己的,反正,所有人的眼睛都染满了血。

罗正雄久长的无话。

他说不出,真是说不出。

两壶水放在面前,血红的水。

没有谁敢上去喝一口,两天没喝一口水的战士们谁也不觉得渴。

政委于海终于耐不住,道:“我去过九景儿梁,那么奇特的沙梁,她是怎么上去的呢?”

罗正雄没有回答。

一营长江涛也按耐不住,道:“她是不是迷了路,掉进死亡之谷的?”

罗正雄轻轻扫了一眼江涛,还是没回答。

田玉珍抱着万月,用眼泪为她清洗着脸上的血。

第三天后,罗正雄带着一组全体成员,还有一水囊九龙泉的水,回到了营地。无论如何,他要把扎破水囊的人查出来。

会议开了两天,除过于海已经在古寨子查出的那点儿线索,罗正雄一无所获。夜风再一次席卷营地时,罗正雄走出地窝子,望着挂满星星的苍穹,他忽然问自己,我是不是被什么假象迷惑了?

政委于海跟出来,默立在他身后,半天,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你说什么?”罗正雄被于海的话吓了一跳。

于海赶忙说:“你别紧张,我也是瞎猜。”

恰在这当儿,营地里突然闯进一峰驼,还未等哨兵发出声音,驼上重重栽下一个人。罗正雄跟于海几乎同时扑过去,他们看清了来人:驼五爷。

“团长,出事了……”驼五爷从地上艰难地撑起身子,用最后一丝力气说。

……

事情到底怪不怪驼五爷,没有人说得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只派两个年轻的士兵去取水,这是决策上的错误。

为此,罗正雄和于海应该承担全部责任。

驼五爷他们并没到二师八团去取水,按当初于海的指示,他们应该到八团。八团是于海曾经呆过的地方,也是离营地最近的一个团。于海还给八团团长带了封信,让他在回来的路上护送一程。如果真是去了八团,一切有可能幸免。按于海跟八团的感情,八团就是全程护送也有可能。毕竟,特二团要做的事,关系到整个兵团的未来,在全兵团一盘棋的战略思想下,八团这样做,也是以实际行动支持特二团。于海当初所以轻率地决定只派两个战士跟着驼五爷,不能不说有这方面的依赖思想,事后的总结会上,他把自己狠批了一通,认为这是投机主义思想在作怪。

这又能顶什么用呢?失去的生命再也不可能复活,那可是两条年轻的生命啊,其中年小的那位,刚刚满十七岁。更为凑巧的是,出事那天,正好是他十七岁生日。

悲哀笼罩了大漠。

驼五爷他们取水的地方,叫七垛儿梁。跟八团有将近四十公里的距离,按来回算,可以节省两天时间。驼五爷这样做,应该是好心。他说七垛儿梁有他一个亲戚,是个老羊倌,在那寨子里很有威信,找到他,取水是没一点问题的,甭说五峰驼,就是赶上一支驼队去驮,也不会说个二字。还有,七垛儿梁不缺水,那儿有一口古井,很怪,越到旱时,井里的水越旺,几辈子了都如此。惹得周围的寨子都当景儿看,三伏天赶着驼专门来取水,说古井的水喝了有灵气,还能袪百病。就连北疆的几个王爷,也都亲临过七垛儿,还送那么好的花帽给七垛儿人,说是让他们好好守着圣泉,千万别负了上天的一片好心。

两个士兵当然想看看圣泉,再者,省两天路程,对谁来说,也不能不考虑这点。

七垛儿梁取水的过程果然顺利,老羊倌真是个热心肠人,不但帮他们装好水,还烤了活羊招待,临出发时,又支援了部队两峰驼,驼上满是七垛儿人送的食品,说是七垛儿人对解放军的一点心意。“感谢解放军,感谢***。”亲切的话语一直喊到了寨外十里处。

驼五爷很得意,这一次,他算是在两个年轻的士兵前露了脸。

第一天走得很顺利,第二天也算是顺利。第三天,遇了一场风。

无风无浪以前,两个士兵的机灵和可爱真是让驼五爷受用,驼五爷从没遇过这么开心的宝贝,开心死了,能说会唱,肚子里讲不尽的故事,听得驼五爷耳朵痒痒,心也痒痒。驼五爷说,早知道当兵这么好玩,年轻时就该去吃粮。

风一来,年轻的劣势就显了出来,真是差劲得很,驼五爷这样评价两个年轻人。那风其实并不大,也没多险恶,惟一令人难受的,就是睁不开眼。这是典型的沙尘,漫天漫地,风携着稠密的沙,并不流动,就漫在天空里,世界污浊一片,你连呼吸都不敢有。驼五爷让两个年轻的士兵把帽子取下来,捂住嘴,这样就能接上气了。两个士兵照做了,可走了不到五十步,两个人就再也跋不动步子。这风不像厉风,厉风能把人吹起来,你想停都停不下,这风不,这风旋在天地间,似一张网,目的就是把人网住,让你寸步难行。驼五爷艰难地驱赶着驼,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停,你要在原地停下,没准一个时辰后,你就被黄沙掩埋了。风看似不流动,其实它在拼命地往下降沙,这叫搬沙风,它能把几百公里外的沙子成吨成吨地搬过来,一夜间降下一座沙山是常有的事。过去有多少个古寨子,就被这样的风沙给埋了,当地人一遇到这种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牵上驼逃。驼有灵性,它知道这风朝那个方向刮,从哪个方向逃就能把命保下。人不行,人让风沙迷住,是没有一点儿方向感的,感觉满世界都是风,都是沙,逃到哪儿都是死,再说你压根就没法逃。

没办法,驼五爷拼上力气走近他们,这时候说话是听不到的,做手势也不行,耳不管用,眼又睁不开,互相间交流,完全凭的是经验,可这两个年轻人,偏偏缺的就是经验。驼五爷真是后悔,咋就要了两个年轻人,一路上尽顾着听他们说唱,反把正事儿忘了,应该提前给他们讲点经验,或者讲点应对办法也行。无奈之下,驼五爷用尽力气,将两个年轻人扛上驼,拿绳子捆在驼上,这样,驼走他们就走,驼不迷失他们就不迷失。

可惜,两个人还是迷失了。

驼五爷真是搞不清,咋就会迷失哩?明明是捆好在驼上的,一捆到驼上,驼五爷就顾不上他们了,他得设法让七峰驼尽快逃出风圈,按他的估计,要逃出这个风圈,至少得一天一夜的路程。他给自己的驼做番交待,那是头很灵性的驼,跟了驼五爷好些年,驼五爷每一巴掌,它都能领会出意思。果然,驼五爷拍完五掌后,这头叫做“老海儿”的驼便走在了最前面,其它的驼寻着它的声音,一步步的,跟着它走。驼五爷这才跳上最后一峰驼,身子紧贴着驼背,有点被动地把命交到了驼手里。

没想他们走了两天两夜。这个风圈比驼五爷估计得要大,大得多,幸亏有“老海儿”,幸亏是驼五爷,不然,他们是走不出风圈的,有多少人就这样被风圈吞噬。

逃出风圈,驼五爷庆幸地舒了口长气,这下他可以睁开眼睛了,他要好好看看,狗日的风圈到底有多大,天呀,比世界还大,比天还大,驼五爷活了大半辈子,真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风圈,了不得。

驼五爷紧跟着又叫了,前前后后慢悠悠跟上来的驼上,没了人影,水囊在,食物在,所有的东西都在,就是没了人影。哥哥,人哪去了,两个兵娃哪去了?

天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驼五爷立马紧起心,前前后后巴望起来。可前面的视线被黄沙牢牢遮挡了,风圈还在缓缓地移,往南,又像是往东,就像一个庞然大物,以极慢极震撼的速度,把还没吞食的地儿往风肚子里吞食。后面,是烈日炎炎的黄滩。驼五爷仔细辨认了一番,才发现“老海儿”把他们带进了干驴皮滩。

天呀,干驴皮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