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四周都是两层小楼围起来的,上面用一层布覆盖,白天晚上都是灯火通明。
娥皇去的是右边一侧的小阁,是供人休憩的地方,原是姐妹们品茶聊天的处所。
“呵呵呵……公子这是耍赖了……”走到小阁门前,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娇笑,带着丝丝嗔怪,却又软软喏喏的让人听了舒服。
小阁里面传出来阵阵动人清澈的丝竹声,阴阴花院月,耿耿兰房烛。清泠石泉引,雅澹风松曲。娥皇一愣,教坊里除了自己和先生,还没有谁能将乐器使用的如此出神入化。难道是窅娘口里那个先生的好友?
“是啊,公子明明知道我们姐妹只会唱歌跳舞,哪里会什么吟诗作对,这不是欺负我们吗?”另一声响起,娇嗔着说,“要是娥皇妹妹在就好了,她读的书多,我们姐妹没有能比得过她的。”
“唉,我听先生提起过,说娥皇妹妹今日会来,不知是真是假?”软软的声音又传出,带着些闲散的气息。
“你们口中的娥皇妹妹是谁?怎么老是听你们说起,也不见其人?”屋里又传出一道清澈的声音,如遇三伏天,路停藕碧泉。
娥皇一震,竟站在那里不知如何,里面的丝竹声并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的急促,倒是少了些先前的豁达之感。
“我们娥皇妹妹可不是普通人,我们……”说还没说完,只听另一道声音响起,“我们娥皇妹妹等你看见就知道了,保证你都挪不开眼睛,呵呵呵……”
娥皇在外面听着,移不开眼睛,是说她以色示人吗?
青杏也听出了不对劲,刚刚想开口进去,却被娥皇拦住,摇了摇头,让她呆在门外。
推门进去,竟把往日的红色纱帐改成了粉黄色,流苏微恙,随风轻轻晃着,一阵薄荷香迎风飘来,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耳目一新。
忘声轻吟道:“紫陌人归后,红楼月上时。绮罗香未歇,丝竹韵犹迟。”
明媚的日光从珠帘的缝隙洒落下来,点点落在了被薄娟掩着的桌案上,洒在了七玄古琴上,晕上了静宁安详,还有桌案前的人。
凤眸微挑,似是没有料到有人突如其来,眼里丝丝的惊讶,而后换成了惊叹无疑,手里的曲调也忽而断开,刹那间,静止如初。
那男子一身白衣长袍,衣袖上的云腾图案和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飘逸脱俗,墨色的头发垂直而下,人似天边皎月般散发柔和洁净的淡淡气息,眉目神情间也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淡然平静。
一拢白衣,席地而坐,腿上放了一把七玄古琴。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眼神专注温柔的看着眼前的人,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虽不是第一次见面,再见面看着这令人窒息的容颜,娥皇还是心里狠狠的一痛。
风吹得暖软,窗外楼下有来来往往的小厮四处游走,还是一道软软的令人迷醉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
“瞧瞧,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刚说到娥皇妹妹,她就来了,妹妹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等姐妹也好去迎你一迎。”
坐在男子旁边依偎着桌案的绿衣女子先是起身,拉着娥皇的手,打破了这尴尬,眉目含春,面若桃瓣,穿着宽松的薄纱裙,在这朗朗秋日,平添了几分春意,丝毫不显庸俗。
旁边的紫衣女子也顺势起身,面 如 敷 粉 ,唇 若 施 脂 ,转 盼 多 情 ,语 言 常 笑 。天 然 一 段 风 韵 全 在 眉 梢 ;平 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酥胸用浅薄的紫纱半抹,一颦一笑尽是风情无限。
比起旁边的绿衣的如言更添了几分魅惑,这也许是如言是清倌儿的缘故,如言是个琵琶女,不卖身的,但也在风尘中打滚了几年,深谙个中别道,为人也圆滑的很。
看着轻舞平声巧笑,只是娥皇听出了几分妒意,这是一直都知道的,教坊里的姐姐待她都是极好的,只是这紫衣的轻舞,虽不表现出什么,可是娥皇能感觉到她隐隐的敌意。
“是啊,娥皇妹妹,你来也不说一声,这先生也真是,娥皇妹妹来了也不通知我们姐妹一声,也好去准备准备。”
轻舞接着如言的话道,轻舞是随先生最先进教坊的女子,原想着先生收徒,定是自己无疑,却花落别家,最后得知就因为自己卖身为生。
“我不过是平常过来走走,哪用得到这么大的架子,倒是两位姐姐,出落的越发的美了。”娥皇看了看两个人,也没有理会轻舞口中的是非,手里紧紧攥着帕子,指尖发白,苍白着脸努力不去看地上的男子,幸好今日化的妆浓。
“就你一张巧嘴会说话,难怪先生疼你。”如言脸色微红,对着娥皇娇嗔道,眼角不自觉的瞅了瞅还坐在那里的白衣男子。
“对了,刚刚我们还说到,娥皇妹妹才艺精湛,不是我们能比得了的,你瞧,妹妹一来就念了一首诗,来应公子的丝竹之景,我们可是万万及不上的。”如言笑着看了看娥皇,又看了看还坐在那里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落落起身,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娥皇半分,还是潇洒利落的拿起桌上的折扇,指腕轻摇,一股潇洒风流之气。
“娥皇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娥皇尽可能的闪躲,还是硬着头皮上去行了个礼,“李公子。”
“原来,你们竟是认识的。”轻舞怀疑的看着两个人,眼里满是复杂的神情。
“一面之缘,不知娥皇姑娘身子可好些了?重光听说姑娘需要静养,也没敢去叨扰,真是失礼。”男子一双温和的快要滴出水的澄澈眸子不住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剑眉星目,天质自然。
“已经大好了,劳公子挂念,娥皇蒲柳之质,上次当众让公子看笑话了。”娥皇低下头去,轻轻的说着,心里却是阵阵的抽痛,前世的记忆努力的止住翻涌,装作陌生。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不认识呢,既然认识,李公子为何方才为何向我们姐妹问起娥皇妹妹,还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这是戏耍我们姐妹吗。”
如言轻轻的嗔怪,手里拿着绢子不住的拨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