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夫妻肺片
唐晓云并没有歇斯底里,她轻快的起身离去让我松了一大口气。不过我并没有因此而高兴,相反,看着唐晓云离开,我心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这段感情将就此结束,或许我们都还想有些什么,可是这一切都已覆水难收。
黎昕应当是看见了我的失落,并没有怪罪我利用她,她面色平静的说:“你请我吃饭,至少有些诚意,总不能让我吃你们剩下的吧?”
“这哪能是剩下的,基本上没动,凑合点!”我这人过惯了苦日子,不大喜欢浪费,即便女神级的黎昕在我边上,也是如此。
“你真抠,不过说实话,夫妻肺片是我的最爱!”黎昕说着掏出纸巾擦了擦筷子,毫不客气的夹了一片放进嘴里。
她吃饭没有一丝声音,细嚼慢咽,给人一种恬静温和的感觉,看的出来黎昕受过优质的教育,和我这种粗人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身材极棒的黎昕能解决掉整盘的夫妻肺片,倒让我有些咋舌。我把开水白菜分一半给黎昕,她亦是呼噜噜的解决掉。
有美女在的川菜馆里,猥琐男人喝酒都比往常拼命。那几个大叔没一会就高了,说话声音大的离谱,多少败了我和黎昕继续待下去的兴致。
解决完饭菜后走出了川菜馆,此时已是黄昏。
“还满意吗?”我问黎昕。
“没吃饱!”黎昕笑嘻嘻的说话,带着些许的烟火色。
“这顿不算,再喝点啤酒吃点烧烤什么的,我请你!”我征求黎昕的意见。
“那是再好不过了,你知道哪里有味道好些的?”
终南有道,秦岭七十二峪风光无限,这些年进山的人比较多,直接刺激了山下农家乐大规模的发展。我知道丰裕口有家农家乐的烧烤十分地道,山脚下的夜晚,啤酒加烧烤,还能不爽?
黎昕听我说丰裕口烧烤不错,眼睛都冒了绿光,大有磨刀霍霍向牛羊之势。
我正在犯难这时候该怎么去的时候,黎昕晃晃手里的车钥匙,示意我立马出发。
“我可不知道路,你要提醒我!”黎昕说。
“没问题,秦岭七十二峪咱至少也去了二三十个,路还是知道的!”
黎昕的车就停在川菜馆不远处,我跟在黎昕后面走过去的时候,发现玻璃上贴了一张违停的罚款单,可是黎昕的车明明停在停车位上……
我有些不好意思道:“没吃饱还挨个罚单,都怪我!”
黎昕笑着摇摇头,说声没事。我知道那是她的真心话,能开得起进口高尔夫GTI,罚单神马的都是浮云,也不至于心疼割肉。
高尔夫冲上南三环,一路绝尘,直奔丰裕口,这个夜晚应当是优美而且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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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脚下的深秋夜晚,有足够的悠然和宁静。我和黎昕放开肚子大吃了一顿,对她这么一个窈窕淑女有如此凶残的吃相和肚量,我表示惊恐。
因为黎昕开车,我们都没喝酒。各自都清醒着,自然做不出在山脚下糊里糊涂找个房子将就一晚上的事情。回到西安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黎昕将我放到罗俊住的小区门口方才离去,我看着她满脸笑容,知道今夜她当是快乐的。
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知道是哪年坏的,我摸着黑上楼。刚抬手准备砸门,却无意听见罗俊房子里传出激烈的战斗声,罗俊这性口也不怕纵欲过度精尽人亡。
我不得不下楼,在小区院子里找了一条长椅躺在上面。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今夜月光明媚,星空万里,。我不自觉的想起那句“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的诗。唐晓云离我而去,我生命里的月亮何时才能变成玉盘那般圆满,而且毫无悲伤呢?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罗俊从楼上下来,他身后跟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满脸潮红。
“等很久了吧?”罗俊问我。
“没有,刚到!”我回了罗俊一声,把长凳下面七八个烟头踩在脚底。
那女子看着我笑了笑,挥手朝罗俊说了声see you,随后扭着屁股消失在转角处。
我跟在罗俊后面上楼,房子里的某种气味还未散尽,罗俊换了条床单,才招呼我坐下。
罗俊的床头上挂着一把吉他,那是整个房间里最干净的东西,纤尘不染,看得出来罗俊爱这玩意胜过自己。吉他上面刻着“洛神”两个字,那是他前女友的名字。
“来我这你就安心的住着,都自己兄弟,别见外了!”罗俊给我递过来一罐啤酒,并没问我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这或许是他常年混迹夜店练就的精纯眼力吧。
“本以为两个月没见,你小子大富大贵了,忘了我这兄弟,谁知过来一看,你丫和我一样过的半死不活啊!”我喝了口啤酒,调笑罗俊的同时也不忘自嘲。
“驻唱那酒吧生意不行,整晚上的稀稀疏疏就几个人,过了十一点基本场清,要不我也不会回来的这么早!”罗俊情绪低落的说话。多年之前的他不是这个样子,给他一把吉他,天塌了也和他没关系,我向来认为罗俊是我所有朋友中最清高的一个。
时光会老,人总会变,岁月是把锋利的杀猪刀。理想主义者罗俊,当年出尘的姿态也不知哪里去了,我姑且把他刚才的这句话算作入世吧,不入世何以出尘呢?
我问罗俊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罗俊说酒吧老板想将酒吧转让出去,价格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这个时候出手无疑是最好的时机,可惜他手里没有那么多钱。接手后再坚持两个月,冬天的生意应当是不错的。
“这行水深,风险太大,还是谨慎些好!”
罗俊点点头,点上烟没再说话。我和罗俊相互无言的躺在床上,夜已经深沉,我们怀揣着各自不同的心事,相同的无眠着。
夜不知深了几许,一阵强劲的秋风吹开罗俊的窗户,冷风顺着窗口钻了进来,我不禁打个哆嗦。罗俊下床,我以为他要关窗,他却站在窗口,突然开口问我道:“你说我要是真把那酒吧接手了,胜算有几分?”
我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依我的想法,这无疑是冒险的。
“别疯了,饭要一口一口吃,吃下去还要能消化不是?”我说的绝对是自己的真是想法,酒吧这行业越来越不好混了,要是没点创意,缺少人气,可以说是离死不远了。
“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罗俊嘀咕了一句。
我没吱声,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屋顶,我可以用来挥霍和疯狂的时间还有多少呢?二十七八岁,我已经失去了当年的斗志和勇气,生活早已将我揍的遍体凌伤,揍的我毫无还手的余地。
也许,也许罗俊是对的。
“你的洛神小妞最近和你联系了没有?”我本无心勾起罗俊的伤心事,但话已出口已然无法收回。
罗俊沉默了一会,有些忧伤的说“联系个屁,早都分了!”
“分了?分了好,不过你应该彻底忘记,女人如衣服,勤换有益身心健康!”我不知道我是在罗俊的伤口上撒盐,还是在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呵,洛神是我穿不起的牌子!”罗俊顿了一下接着说:“她家里不同意,逼着洛神出国了,前两年还联系着,后来渐渐感觉没了共同语言,打个电话都不知道说啥,近一年都没再联系过了!”
罗俊伸手从床头取下那把刻着“洛神”二字的吉他,抚摸着入木三分的字迹怔怔出神。
秦洛神是西北政法大学的06届法学硕士研究生,当年西法大公认的校花。
西法大和我们学校隔长安路相望,罗俊不知道使出了哪门子看家本领,竟然单骑踏入强手如林的西法大,抱得美人归。前些年我始终没想明白,法学美女怎么会和玩音乐的浪荡子罗俊搞到一起。
这几年一路浑浑噩噩走过来,当我顿觉人生本就无迹可寻的时候,罗俊和秦洛神也渐行渐远,这个江湖从来都不按套路出牌。
“哀怨和忧伤顶个毛线,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人安稳下来好好过日子了,我看刚才那女子就不错!”我叹口气给罗俊指点迷津,而我自己还深陷在绝处难以逢生。
“只是一夜露水情缘而已,到不了生死相依的地步,价值观不同。价值观,你懂么?”罗俊声音低微的说话,他没看我,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关了灯什么观都是一样的,床上和谐了一切都会和谐,其余都特么是假的!”我想着我和唐晓云走到今天这步,不就是我身心俱疲的后果么,谁叫我招架不住人家的火力生猛呢,我用来安慰自己的理由多么牵强啊!
罗俊沉默了下来,他没再说我不懂的话,或许他认为给我解释是对牛弹琴吧。单单在精神层面讲,我的确和罗俊不在相同的高度上。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睡去,醒来时罗俊依旧抱着刻了秦洛神名字的吉他,依旧怔怔出神。从前我认为琴棋书画是兄弟,玩音乐的罗俊和爱好书法的冯唐会有相同的价值观和共同语言,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其实在不同的生活场景中挣扎,交集会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