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雨儿缓缓地回到黑房子前面，她仰起头，看着黑色的屋顶和铅黑色的天空，一缕晚霞正撕破西方的乌云射出最后的金色光辉。她来到铁门前，刚要按门铃，门却自己打开了，叶萧和童年迎面而来，让她措手不及地后退了一大步。

“雨儿，你好。”叶萧向她微微一笑。

“你好。”

童年在旁边说：“雨儿，别担心，叶萧是来调查一桩过去的案子的，与我们无关，只要好好配合他就行了。”

雨儿点点头说：“叶萧就留下来吃晚饭吧？”

叶萧回答：“不必了，我还要回局里。”

“那我送送你吧。”然后，雨儿看了看童年。

童年没有什么表情，点了点头：“好的，雨儿你就送送叶萧吧。”

“不用，我的车就停在前面路口。雨儿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工作太忙了？快点回家去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再见。”说完，叶萧离开了他们。

雨儿站在门口，看着叶萧的背影消失，然后问童年：“你们说了些什么？”

“进去再说吧。”

回到了客厅里，童年这才把叶萧来此的目的说给了雨儿听，他就像是在说一个坊间的神秘故事，添加了许多自己的想象，让雨儿听得毛骨悚然。

“够了够了。你说得太可怕了，我想叶萧的原话一定不是这样的。怪不得，那天叶萧来的时候，就盯着这房子看，到了2楼还不让开灯。可是，那个自杀的人为什么要半夜里跑到这栋空关着的房子里来拍什么录像呢？”

“你猜我想到了什么？”童年神秘兮兮地说。

“你千万别说，我害怕。”

童年还是说了：“女巫布莱尔。”

“你说什么？”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看的那部片子吗？叫《女巫布莱尔》的那部美国片子。”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部由家用手提摄像机拍摄的恐怖电影？几个年轻人跑到一个森林里寻找传说中的女巫布莱尔，后来迷了路，遭遇了可怕的事情，每一个人的精神都濒临崩溃，最后他们闯入一栋破旧的房子，在一片尖叫声中戛然而止。说实话，我看不明白这部片子究竟在说些什么，这样一部极低成本的片子却得到了惊人的票房，真是不可思议。”

“你不觉得这部电影和叶萧所描述的情况很相似吗？”

“你是说，那个人是因为受到电影女巫布莱尔的影响才闯进这栋房子来拍录像的？”雨儿摇了摇头说，“又是你的臆想。”

“可是叶萧说有这个可能。”

“人家是给你面子啊。”雨儿长出了一口气，又问道，“今天叶萧全都看过了吗？”

“你是指房子？看过了，但没有细看。”

“3楼呢？”提到3楼，雨儿的神经就有了些紧张。

童年一愣，然后淡淡地回答：“3楼也上去过了。”

“发现了什么？”雨儿有些害怕。

“放心吧，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真的吗？”雨儿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你不相信？那好，不相信的话我带你去3楼看看。”说着，童年拉着雨儿的手要上楼梯。

雨儿立刻挣脱了他，央求着说：“别别别，我信，我信。”

童年不再开玩笑，他对雨儿说：“你觉得你这个姐夫怎么样？”

“你也叫他姐夫？算了，还是别这么叫吧，否则会让我想起姐姐，我又要难过了。”雨儿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只想尊重你的习惯。”

“请相信我，叶萧这个人还是不错的。我们在上海又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叶萧是唯一可以真正帮助我们的人，再加上他是警官，有他帮助至少我会有安全感。”

“难道我在你身边，你还没有安全感？”

雨儿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这栋房子让我缺乏安全感。最起码，单单叶萧所说的事情，就足够让人后怕了。”

“好吧，下次我们请叶萧吃饭。”童年抚摸着她的头发。

晚饭以后，他们来到了卧室里，童年打开了电视机。而雨儿对今晚的电视节目没什么兴趣，便坐到电脑前上起了网，她打开了一个搜索引擎，键入了“猫眼”作为关键字搜索，很快，出现了许多关于猫眼的网页和网址。她打开了其中的一个介绍猫眼宝石的网页——

“黑暗中那抹幽光——猫眼宝石。严格说来，‘猫眼’并不是宝石的名称，而是某些宝石上呈现的一种光学现象。即磨成半球形的宝石用强光照射时，表面会出现一条细窄明亮的反光，叫做‘猫眼闪光’或‘猫眼活光’，然后根据宝石是什么来命名，如果宝石是石英，则叫‘石英猫眼’，如果是金绿宝石，则叫‘金绿猫眼’。可能具有猫眼闪光的宝石种类很多，据统计多达30种，市场上较常见的除石英猫眼和金绿猫眼外，还有‘辉石猫眼’、‘海蓝宝石猫眼’等。由于金绿描眼最为著名也最珍贵，习惯上它也简称为‘猫眼’，其他猫眼则不可这样称呼。”

雨儿从脖子上取下了项链，拿起了聚光手电照射起猫眼宝石，果然，一条细窄明亮的反光出现了。

忽然，房间里的光线全都暗了下来，电脑和电视机都不亮了。房间里唯一的光线来自雨儿手里的手电和猫眼所发出的反光。

“怎么回事？”童年在黑暗里叫了一声，随即，他看到雨儿手里拿着的猫眼发出的美丽光线，粗看一下，真的就像一只黑夜里睁大着的猫的眼睛。

雨儿也吓了一跳，看着手中猫眼所发出的黑暗中的幽光，她不禁打了几个冷战，连忙把项链又戴回到了脖子上。手电继续开着，成为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是停电了吧？”雨儿的声音带着颤抖。

“谁知道呢？”

“也许是因为这种老房子的电路老化了吧。”

童年站了起来：“把手电给我，我下去看看。”

“我要跟你一块儿下去。”她可不愿意独自呆在黑暗里担惊受怕。

“好吧。”接着，两个人一块儿走出了房门，走廊里还是黑暗无边，手电筒圆形的光束直指前方，射出一个白色的光环。忽然雨儿说了一句：“我想，大概1年前闯进这栋房子的那个人所见到的也是这样的吧？”

“提死去的人干什么？”童年的声音也有些发抖了，他缓缓地向前走着，嘴里轻声道，“但愿那只猫别出现。”

当他们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却发现手电里照出来的光线越来越微弱了，童年嘴里嘟囔了一声：“糟糕。”

“怎么回事？”

“手电里的电池快用光了。”

“这怎么办啊？”黑暗中只听到雨儿焦虑的喘息声，他们彼此都看不清脸，这让雨儿更加害怕。

“快回去换电池。”说完，童年拉着雨儿就往回跑，跑到门口的时候，手电里发出的光线已经完全暗淡下来了。

他们回到卧室里，可是依旧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雨儿死死地抓住童年不放。童年只能摸索着打开抽屉，用手在抽屉里乱摸，也许是过于着急，摸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电池。

“怎么还没有找到啊？”雨儿催促着他。

“别催我，越是急越是找不到。”

但他还是没有找到电池，倒是摸到了一根蜡烛。

“那是什么？”

“一根蜡烛。”

“蜡烛？也行，快找找有没有打火机。”

童年还真的摸到了一只打火机，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打出火苗，一束微弱的火光窜出绿色的光线，缓缓地点燃了一根白色的洋烛。

白色的烛光终于亮了起来。

雨儿觉得眼前这微弱的烛火就像幽灵一样不断地跳跃着，使得他们的影子也如此倒映在墙上翩然起舞。童年忽然说：“看这烛光多美。”

可是童年说话的时候，嘴里呼出的一口气几乎吹灭了蜡烛，雨儿忙伸出手去遮挡了一下，她责怪着童年说：“小心点啊，把打火机放在身上，蜡烛灭了随时都能用。”

当童年刚要出去的时候，雨儿却问他：“童年，你懂电工吗？”

“我不懂。”烛光映照下的童年的脸庞似乎缺少了几丝生气。

“那你下去了还是没有用。”

“总不见得停一夜的电吧？我们还没有洗澡呢。”

“我们可以打电话请物业公司的电工来修。我知道物业离这里很近的，听说这一块儿他们的服务很好。”

童年想了想，却不说话。

“别再犹豫了，你大概还在担心让陌生人进入这栋房子吧？没必要这样，电话你不打我打了。”说完，雨儿从包里翻出了电话簿。

童年不再犹豫了：“好，我打电话。但愿今晚他们有人值班。”

他拨通了物业的电话，还好，那边真的有电工值班，电话那头答应他电工马上就赶到。

“好了，我们去楼下等着吧。”

雨儿点了点头，跟着童年走出了卧室。烛光不断地闪烁着，他们的脸庞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异样，雨儿和童年彼此看着对方的脸，都觉得与平常不太一样。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到楼梯口，童年伸出蜡烛，对着楼下照了一照，一股风从楼下的客厅里向上拂来，烛火一阵剧烈地摇曳，几乎被吹灭了。雨儿忙伸出手护住蜡烛，催促着童年快点下楼。楼板又发出了那古怪的声音，不过他们已经习惯了，慢慢地走到楼下。

他们坐在沙发上静候夜半访客的来临。童年紧紧地抓住蜡烛，但烛光的范围有限，始终只能照亮他们身边方圆两米之内的空间，在烛光之外，依旧是神秘的黑暗。雨儿忽然轻声说：“童年，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

“我怕这蜡烛很快就会点光，这样我们就糟了。”

“蜡炬成灰泪始干？”童年吟了一句李商隐的《无题》，然后笑了笑说，“放心吧，你看这根蜡烛这么长，至少还能点20分钟。”

雨儿点了点头，她看着眼前幽幽的烛火，轻声地说：“怎么电工还没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