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场中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宛央身上。连太子和萧源都抬起了眼睛,太子面色平静,萧源的眸中却透着难解的光芒。
宛央面色微僵,起身恭敬答道:“宛央不才,说出来真是贻笑大方,”她赧然一笑,“宛央在宛国素习不学无术,在歌舞方面都是一窍不通,实在无法满足秣陵郡主的要求,还望娘娘和郡主见谅。”
皇后正待开口,却被萧今缨抢了先, “公主莫非是瞧不上今缨,不肯一显身手,还是……觉得我们永朝的宫廷饮宴配不上您的身份?”
这明明白白是挑衅,皇后变了脸色,“缨儿……”萧源亦是皱眉瞪着妹妹,然而萧今缨却不依不饶的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看着宛央。
丽妃娇笑道:“郡主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公主自宛国远道而来,将来又会贵为太子妃,怎可在饮宴上随意献舞呢,如此岂不显得咱们永朝太没有体统了。”
“丽妃!”皇后低喝,“你也未免太过放肆。”
丽妃虽心中畏怯,嘴上却不肯认输,“臣妾说的都是事实嘛,秣陵郡主如此咄咄逼人,娘娘也不管管,只是抓着臣妾的错处……”
“娘娘,”萧源起身道,“今缨都是被您给惯坏了,如今是越发没有规矩了,今日是为给长乐公主接风而举办的宴席,臣素闻宛国风气不比永朝,对女子要求要严苛的多,算是给太子一个面子,不要为难未来的皇嫂了。”
萧源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丽妃勉强笑了笑,不再多话,皇后也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这场萧今缨挑起的风波便这么被刻意忽略了过去,见皇后动了真怒,也无人再敢提起。
宛央抬头看去,恰好看到太子抚慰地对萧今缨笑了笑,两人四目相接,似有情意流转。看到这一幕,她急忙转开了目光,却又不经意地与萧源的目光撞个正着,他似乎略带嘲讽地对她扬了扬眉,神情极为不恭。她对他放肆的目光十分不习惯,连忙别开眼睛,去和阳莞公主说话。虽然萧源曾在入城时为难过她,可是方才又分明是为她解围,这个男人的行为还真是难以理解。还有太子……和萧今缨,似乎也有什么暧昧。
关于太子和萧今缨的疑问让宛央在宴席剩余的时间内都有些魂不守舍,她隐约觉得永朝的宫廷并不像她之前了解到的那样简单。若李璟与萧今缨真的有情,照皇后对萧今缨的宠爱程度,是极有可能希望她成为太子妃,让萧家再添一任皇后的,这样对无子的皇后和萧家都极为有利,对太子也是一样,可以将萧家的势力与太子联系在一起。
可是,宣帝是出于怎样的考虑才千里迢迢聘定她为太子妃的呢?她虽贵为宛国公主,但在永朝却毫无势力可言,历朝太子选妃之所以严谨,便是为了给太子寻求有权势的家族作为强援。那么,宣帝之所以放弃萧家的扶助而向宛国求婚的原因,只能是……
宛央觉得后背被人用力戳了一下,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正巧听到皇后在问自己,“……长乐公主意下如何?”
紫玉小声在身后说:“娘娘提议三天后在宫外猎场举行百花宴,问公主是否愿意参加。”
宛央连忙笑道:“多谢娘娘美意,宛央却之不恭。”
皇后满意的笑了,向萧源道:“此事就交由你负责了,一定要将帝都的达官贵族家的公子小姐都邀来,也好与远道而来的长乐公主多亲近亲近。”
萧源起身离席,单膝跪地道:“臣定不负娘娘所托。”
皇后嗔道:“你这孩子就是这般拘礼,该好好学学今缨的活泼,又不是在朝堂之上君君臣臣的,哪里来的那样多拘束。”
萧源仍是一本正经道:“国有朝纲,子恪时时谨记在心,姑姑母仪天下,万民景仰,侄儿理应守礼才是。”
席中又有一名青年越众而出,道:“臣恭喜皇后娘娘,子恪哥哥如此,将来必为国家栋梁,为陛下分忧。”
紫玉低声道:“子恪是秣陵侯的字,现下说话的乃禧王世子李珉,字光铭,陛下亦非常宠爱他。”
宛央凝神看去,只见那李珉虽眉目清俊,但总带有一丝油腔滑调之色,给人感觉极为不正经。
皇后道:“光铭不必如此夸赞你子恪哥哥,你不也是我们李家数得上的风流人物,将来还要你好好匡扶你璟哥哥呢。”
“婶娘这可是谬赞了,侄儿可承受不起呢。”李珉道,与萧源双双退回坐席。
皇后瞪了李珉一眼,又向宛央道:“公主不要见笑,这群猴崽子向来在宫里胡闹惯了,见了外客也没个正形。”
李珉笑道:“婶娘不要这样贬低我们吧,您也知道是当着外客的面儿,好歹给侄子们留个面子,”他又向宛央笑道:“公主您嫁到我们李家之后就知道了,太子哥哥素来与我们不同,是个稳重的,您不必担心。”
宛央但笑不语,在他们的调笑下,宴席上方才被萧今缨挑衅引起的不快一扫而光。
“光铭,长乐公主是远客,你也胡闹的够了,不要让人家笑话咱们没有教养。”皇后道。
“侄子遵命!”李珉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太子遥遥举杯,对宛央道:“公主千里迢迢来到永朝,璟以薄酒一杯聊表心意。”
宛央眼角的余光注视到萧今缨愤怒的目光,于是嫣然一笑,故意做出一副含羞的样子举起酒杯,左手以广袖掩住半张脸,清啜了一口杯中美酒。
她的容貌虽然美丽,平时却总让人觉得缺少些什么,此刻她明眸含情,神态娇羞,竟让周围的人都为之失神了一瞬。她平日虽保持着笑容,却从未到达过眼底,惟有这含羞举杯的一刻,她才是曾经那个真正有灵魂的长乐公主,而不是一个保持着不变笑容的木头美人。
这一笑如春花初绽,太子禁不住失神了一瞬。萧今缨见他如此情状,脸色更是难看,重重地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少许酒水从杯沿溅出,溅在她碧绿的纱衣上。她愤愤地哼了一声,觉得今天做什么都不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