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尖旺区的简陋平房里,陈如风正在一个劲的抽闷烟,失神的望着犹在漏水的屋檐。从警局出来后,虎爷就把他带来了这里,说这里是他昔日白手起家的地方,要自己也亲身感受一下气氛。
“喂,你发够呆没有!赵虎能从这地方打出一片基业来,你就不行么!”
躲在晃动凳子上,身体摇摇欲坠的幸运星,已经是严重的不满了。要知道,在神界,他混得哪怕再落魄,也不至于没地安身呀。可现在来了人间后,悲催的居然差一点没流落街头,不,在这种到处漏雨的房子里,也跟流落街头没啥区别了。
无奈的托着腮,陈如风目光里尽是苦涩。白手起家,说得倒是轻松,要知道,自己手底下,可是有上百号人跟自己混饭吃呢。虎爷走的时候,只给自己留下了两万元,两万是什么概念。如果三天内,自己找不到新的经济来源,只怕手底下这群小弟,就会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到时,剩下光杆司令的自己,要靠什么去抢回旺角?
感受到肩膀上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与压力,陈如风头一回有了快喘不过气的感觉了。深陷在苦恼中的他,甚至连衣襟被雨水打湿了,都浑然不觉,只是盯着九龙区的地图发着呆。
“啪!”
一双肥厚的脚踩在了地图中心,紧接着,宽大的臀部,直接占据了半张地图。目光缓缓的上移,幸运星那张大饼脸,骤然出现在视线里,都快贴到自己的鼻尖上了。
“你小子,真的蠢到没药救了!你知道赵虎为什么要把你扔到这油尖旺区么?除了这里是他昔日发家之地以外,你就没联想到其他什么?”
粗鲁的撕开了棒棒糖的包装,幸运星含糊不清的训斥着。身为一头活了上千年的神灵,赵虎那点心思,如何瞒得过他。这个半截身体入土了的老头,是在刻意栽培陈如风呐,是在用行动告诉这蠢小子,兵法的奥义呢!
疑惑的看了看幸运星,又望了眼地图,陈如风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只知道,极限的生存压力,能让人迸发出更强大的战斗力。可是,就和韩龙第一回合的交手情况来看,这战斗力即便再提升一倍,他也无法正面抗衡这个韩家少爷。
“你这个热血冲头的小子,难道就只知道硬碰硬?你这情况,放在战乱时期,肯定是第一个嗝屁的势力!正面对擂打不过,不知道从外围入手么?”
越说越激动的幸运星,嘴里的棒棒糖,陡然掉落在地图上,砸中的位置,恰好就是油尖旺区。紧接着,一张信笺缓缓的飘落,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着这一区的大小势力。
原来,心思慎密的幸运星,在刚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的时候,就已经交待陈如风的小弟去做调查了。因为今时今日的香港,已经不存在无社团势力的地方了。而回馈的信息,也正好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这位于九龙边缘的油尖旺区,也有韩家的势力!
“外围击破?”
喃喃自语中的陈如风,仔细的看着这势力名单。本来如同进了浆糊似的大脑,慢慢的转动起来了,思路也愈发的清晰。油尖旺区,一眼望去,就属于是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地方,这里的落后与贫瘠,仿佛是六十年代,百废待兴的香港,是上个世纪被遗忘的角落。各大势力之所以依然派有人驻扎在这,无非是出于扩充版图的原因罢了。
既然你们不重视这里,那就意味着,油尖旺区,才是最有可能成为自己根基的地方。况且,这里属于各大势力的外围,得不到多少视线的关注,即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能为自己争取到眼下最需要的时间。
完全理清了思路的陈如风,目光的焦点,逐渐停留在韩二苟这个名字上。这个只能在族谱上才能跟韩家扯上一丁半点的小角色,正是用来开刀的最好对象。
顺着陈如风目光所在的方向看去,幸运星的手掌重重的拍在额头之上。这小子看起来开窍了,可万万没想到,选择下手对象的时候,又一夜回到解放前了。柿子要捡软的捏呀,刚和韩家在旺角爆发了如此强烈的冲突,眼下避他们都还来不及,主动撞上枪口,这是作死的节奏么?
“不用劝我了!韩二苟跑不掉的,傻强不能白被打了!”
察觉出幸运星的心思后,陈如风陡然挥了挥手,制住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不大的眼睛里所流淌出的坚定,让幸运星硬是没能把话说出来,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必须依赖陈如风才能停留在人间的自己,其实一开始就把主仆关系弄混淆了。
一直躲在角落里低头磨着飞刀的傻强,在听到了陈如风的话语后,眼眶微微一红,磨刀的节奏更快了。不善于用言语表达自己情感的他,说不出什么感人的话语,他只会用行动去诠释自己所理解的兄弟情义。
夜幕在磅礴大雨中缓缓落下了,一盏盏陆续点亮的灯火,让这个无人问津的区域多了些烟火气。在暴雨中若隐若现的灯光里,摇曳着零星的萎靡之乐。吃喝玩乐,这是属于人类的天性,无论是在多贫困的地方,这玩意,都不会绝迹,油尖旺区也不例外。
“苟爷,这个月的生意,又清淡了许多,您看,是不是该让赌场里的家伙们,下手狠一点了?”
二楼雅间的韩二苟,此刻正半趟在真皮沙发上,半眯着眼,抽着雪茄。不安分的一双肥猪手,正在怀里的两个妙龄少女身上游走着。
“这还用请示?没看到本大爷正在忙么!什么都要问我,那我养着你干嘛!”
一抹火光从空中划过,直接坠落到请示人的脸上。随着袅袅的烟雾升起,兹兹的烧焦声在雅间里响起。作为请示人的肖海若,此刻居然硬是没有吭声,仿佛那烟头烫的,不是他的皮肤似的。
“赌场的规矩,都是道上默认的。我们贸然下狠手,怕是会让其他的大佬们不服!”
沉默了许久之后,好不容易平复下伤口带来的疼痛感的肖海若,镇定自若的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作为韩二苟的管家兼头号保镖,他有义务把风险传达到主子耳中。
“其他大佬?这油尖旺区还有其他大佬?跟了我那么久,难道你不知道我姓什么的么!”
手在左边的美女那丰满的臀部上狠狠的拍了一下后,韩二苟的音调陡然降了下来。从小就是地痞流氓的他,别的不会,但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却是学了个十足。如果不是仗着祖上跟韩家有那么点远亲,他今天只怕就得在赌场端茶倒水了。
蛮横的话语,在陡然安静下来的雅间里回荡着。一直负责打点生意的肖海若,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混了那么久的社团,韩家到底有多强势,他非常清楚。
只是,自家主人跟韩家本家的关系,经过数代人下来,早就非常疏远了。这交情,没准连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都不如。这些年来,韩二苟能隐隐中成为油尖旺区的领袖,也是因为其他大佬顾忌韩家的缘故。但是,凡事都得有个限度,一旦触及了别人的底线,真心火拼起来,韩二苟可是没有多大胜算的!
“唔,那是什么人?”
正在重新点起雪茄的韩二苟,透过那面巨型落地窗,看到了一群人正冒雨朝着自己的场子狂奔而来。数十道寒光,穿透了雨幕,晃得他双眼发疼。
闻声回头的肖海若,脸色陡然一变,抓起腰间的对讲机咆哮着:“关上大门,把其他场子的人马调集过来!”
交待完毕后,肖海若几个跨步之下,来到了雅间的门口,把那扇纯粹是装饰用的木板门关上,然后把房间里所有能堵住大门的家具,全部推向了门口。
韩二苟不知道那光芒意味着什么,那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参与过争抢地盘的厮杀。可是,身经百战的自己,却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些光芒,只属于德国制的开山刀。能装备如此精良的武器的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小角色,一场争夺场子的厮杀,已经无法避免了。
冒雨夜行的陈如风,在看到紧闭的大门和熄灭的灯光后,手掌在双眼的位置抹了抹,然后转头冲着自己的小弟们吼了起来,
“今晚是睡大街还是睡床,是啃馒头还是吃大餐,就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早就在心底憋足了劲的青年们,肩膀因为激动而在不停的抽动着。目光里透出的兴奋,在暴雨中看起来,是如此的慑人心神。没有欢呼,没有口号,有得,只是挥舞的刀光和凌乱的金属碰撞声。
依然站立在雨中的陈如风,慢慢的抬起头,目光投向刚熄灭了灯光的二楼。透过厚厚的玻璃,在那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他发现了一双同样锐利的眼睛。这种类型的眼神,他在巴裕身上也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