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顶豪华的轿子。紫色珠帘从矫顶一泻流下,耀眼的红色纹路布满整个矫身,淡黄色的窗布随风摆动,霎那间看上去,气派极了。
这一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坐的轿子,明珞这样想着。就见从茶楼门口走出来一个姑娘,看衣着打扮像是个丫鬟,那丫鬟走至轿门口处,轻轻掀起轿门上的布幔,一个轿夫立刻搬来轿梯。
一道玫红色的的身影缓步从门口走了出来,明珞只觉得眼前一亮,虽离女子距离有些远,却依稀能看见那女子巧笑倩兮的绝美容颜,那女子并未上轿,转身看向门口,就见门口走出了一名白衣男子。
明珞一愣,那男子不是玄辰煜吗!虽然隔着一些距离,但那道身影她却不会记错,那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旁人是没有的,此刻,玄辰煜正对着那女子点头行礼,那女子亦是点头回礼。
那女子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上了轿子。
“手段可真够高明的,这才回京几天,就撩到这么正的妹子,切,天下乌鸦一般黑。”明珞看着依旧站在茶楼门口的玄辰煜,小声嘀咕着。
就在这时,玄辰煜似乎早就知道有人看他似的,一抬头,就往明珞的这个方向看来,清墨的凤眸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盯着明珞。
明珞先是一愣,而后便释然了,自己现在是男儿装扮,他应该认不出来吧!
街道上,一阵杂乱的声音传来,对视的两人微微一惊,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群官兵正拨开来来往往的人群,往醉满楼的方向走来。
看见这阵势,明珞就有些坐不住了,毕竟她现在还是所谓的逃犯,若是被官府抓了去,岂不是着了始作俑者的道。那她还怎么想办法救出自己的父母及兄长?
她突然想到刚进来时老鸨看她的眼神,一定是被老鸨认出来了,毕竟是悬赏,老鸨去告发她也不足为奇。
想到这儿,她装作不经意的看着玄辰煜,恰好,玄辰煜也看向这里,他对明珞做了一个跳下去的手势。她现在可以确定,玄辰煜已经认出自己了。
跳下去?明珞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难道他会接住自己?跳就跳吧!总比落到官府手里强。
此时,大街上的官兵已经悉数进了醉满楼,她一咬牙,站起来就要跳,可是,却在要跳下去的时候,衣角被人给拽住了。
她回头一看,却是那弹琵琶的红衣女子,她拼命的挣脱,却还是挣脱不了。
她抬头看向柳长情,向他求救。此时的柳长情哪还有半分刚才迷醉的样子,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湛湛的看着那名红衣女子,手中的折扇也不怠慢。
“唰”的一声,折扇展开,几枚银针直逼红衣女子而来。
“你……”剩余的话还未来的急说,红衣女子只得被迫转动身形,躲避银针。
柳长情邪魅一笑:“红妖姑娘,当真以为我花中客会被你的‘绕梁春’所迷惑。”
那三个围在柳长情身旁的女子,早已吓得花容失色,闪躲到一旁。
明珞现在已经半条腿到了窗外,红妖因刚才躲闪银针,已经松开了她的衣角。
明珞刚想跳下去,就见头顶上黑影一闪,一个黑衣蒙面女子垂了下来,她的一只手正紧紧抓住屋檐。
明珞被这突如其来的女子吓了一跳,她看着身旁突然垂下来的黑衣蒙面女子问道:“你是谁?”
黑衣女子突然凑近她的耳边,用只有明珞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清霜。”
明珞眼睛一亮,清霜不是玄辰煜的人吗?
“走。”清霜伸出一直手臂搂过明珞,就一脚用力一踩窗柩,施展轻功,两人就已经齐齐落到了屋顶上。
屋内的柳长情还与红妖缠斗着,见明珞已被黑衣女子掳走,折扇一抖,又有几枚银针向红妖飞去,红妖连忙躲闪。柳长情得此空档,迅速从窗户飞身而出,寻着明珞被掳走的方向追去。
清霜带着明珞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停下来,“姑娘不必担心,那些官兵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追到这儿来。”
“是玄辰煜让你救我的?”明珞问。
清霜不答反问:“姑娘可曾听说过琉璃阁?”
“琉璃阁?”明珞想了想,说“不曾听说过,难道你是琉璃阁的人?”
清霜突然不说话,眼睛瞟了一眼远处:“姑娘,有人来寻你了,”她又想了想,说:“清霜知道姑娘是出来打听令尊的消息的,只是……”
话还未说完,就见不远一道淡紫色身影徐徐向这边逼近。
明珞一看便知是柳长情,她向他的方向快走几步。
柳长情一见明珞便急忙问道:“珞珞,你没事吧!挟持你的黑衣人呢?”
看着柳长情眼中难得的紧张神色,明珞轻轻一笑:“我没事,就是那黑衣人救的我,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她看了看身后的清霜:“放心,她会送我回去吧!”
柳长情怀疑的看了看清霜:“她可信?”
明珞:“当然!”
——
傍晚,西边的落日轻盈的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将天将地将江河将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飘移的云彩在江面投下婀娜的影,徐徐江风拂过,与水草、苇影和漱漱之声摇曳起舞,波光粼粼中渗出那壮丽妩媚。
这条江名为源江,位于昱京城外,属于大芫国正中的位置,所以也有人称昱京为江中,称昱京的南北为江南、江北。
江边,偶尔有人匆匆赶路,偶一抬首间不由被这瑰丽的晚霞江景所惑,停下脚步,欣赏着这壮丽妩媚。
玄辰煜和明珞亦是并肩站着,晚霞将玄辰煜的白衣染上淡淡的红色,他的墨色发丝连同衣袂被风吹的翩翩起舞。他的眉微细而长,眉头微皱。凤眸微眯,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倒让明珞看的有些愣了。
说他如二哥般清朗如风,他却眉语间隐有哀愁;说他如楚云逢般温润如玉,他却浑身散发着桀骜和锐气;说他如柳长情般邪魅如花,他却一双凤眸明亮,不染邪气;
可恰恰这些特质融合在一起,造就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他,一个让人移不开目光的他。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为他抚平他眉宇间的淡淡哀愁。
“别皱眉,”她说:“这样不适合你。”
当明珞指尖碰到他的眉心时,温热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玄辰煜一怔,低眸看着她,她白暂的脸上泛着微红,一双明眸清澈隽黑,梳着书生头,多了几分娇俏,几分书卷气。
他轻轻握住明珞放在他眉间的手,就这样与她四目相对,偶尔有风调皮的吹着他们的发丝、衣角。
过了片刻,明珞慌乱的抽回手,转过头看向江面,故作镇定的说道:“你玉佩丢了吧!”
玄辰煜只是笑了笑,手上好像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握了握,垂下手,负手而立,亦是向江面看去。
平静的答:“丢到你那了?”
明珞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她从袖袋中掏出那枚羊脂玉佩,递到他的面前:“呐!给你了,丢了可就别再找我了。”
玄辰煜依旧负手看着远方,并不去接她手中的玉,那玉佩在晚霞的照耀下,像是涂抹了一层红晕的光,煞是好看。
明珞摇着手里的玉佩,把玩着,轻轻的笑了:“怎么,南疆王真的以为是我害死了你的十六弟?这就要和我撇清关系了?”
此话一出,玄辰煜探究的看着她,也笑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只是……”
“什么?”
“我要撇清的是什么关系呢?嗯?”他笑看着她。
明珞俏脸一红,迅速岔开话题:“那个……你是要等十六皇子出殡再走吗。”
玄辰煜知她转移话题也不追究,“还不知道,父皇说等墨竹案破了再说。”他突然看向明珞,是那种深究的眼神。
明珞不自然的别开脸:“你看什么?”
“我在想,你的父母因你而被关进天牢,而你却无半点担忧之色,到底你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这话说的毫无疑问,是说她冷血无情来着,可她要如何告诉他,这具身体是祁明珞,可这灵魂却是二十一世纪的祁明珞。她也不是不关心父母的安危,只是她不想着了始作俑者的道了。
她突然迎上他的目光,毫无惧色:“我说不是,你,信吗?”她冷冷一笑:“此桩案子关系皇嗣,朝廷竟然仅凭一副画就定了我们全家秋后问斩,未免太草率了些,再者说,就算是我想要害十六皇子,我又为何会在画上署名。”
玄辰煜只是静静地听着,也不接话。看着她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说的眉飞色舞,他的嘴角也微微勾起。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突然转头看着他,“此桩案子明明是件大案,朝廷竟然都不开堂问审,不是这背后有什么大人物做手脚,就是——当今皇帝昏庸无能。”
她最后几句说的一脸愤恨,丝毫不顾自己正在说的人,正是眼前人的父亲,一双明眸因说的激动而异常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