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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校园红尘梦 第一辑 江湖流民

十八岁那年深秋,黑板上写着“备战高考220天”,我和李栋在腾龙娱乐厅打桌球,进入倒数第二局,我们说好了,打完最后两局从此备战高考,离开这鬼地方。

大门开处,秦德材领着四五个人鱼贯而入,杀气腾腾。

黄毛嚣张无比的指着我们喊,他就是杨辉,旁边那个是李栋,两个小b都还在读书。

两天前,黄毛跟我赌球,输了两局,区区200元局然输不起,还装什么流氓,欠债肉偿,我只不过在他的手臂上划了浅浅两刀,没想到他这么没义气,居然找老刘来镇我。他是跟秦德材的,拜了大哥就是孙子,秦德材二十四岁做大哥,横行十三年无人敢惹,据说公安局就是他家,常进常出,而我,只不过一个楞头青。

老刘坐在球桌上,拿起两个桌球在手里把玩,阴沉沉的说,小子,叫声大哥给我听。

周围的吵闹声都渐渐平息,三三两两的在周围观望,偌大的娱乐厅,只闻狂躁的音乐声,老刘手里的大理石桌球相互碰撞的声音异常刺耳。

大哥!叫您一声大哥是应该的,我小,狗屁不懂,希望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前天跟黄毛闹点义气,只当是我的错,回头请您喝酒赔个不是,成吗?

我仍然在用擦子磨枪头,黄毛跳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喊叫,你他妈倒会说,我这两刀怎么算?

黄毛,你大我四五岁呢吧?输不起,以后不要跟我赌。

老刘说,摆球!一个混仔就利落地把桌球摆好,递球杆给老刘。

咱俩来一局,一局定输赢,你先开球。

老刘向我挑战,定睛看着老刘,忽然间我很绝望,在小城里打打闹闹玩了三年不到,不上道不下道,不拜大哥不带小弟,浑身是胆但不惹事生非,难道这也不行?

好吧,大哥,如果我输了让你还两刀。

说罢提杆点球,大哥就是大哥,毕竟在桌球上拼杀多年,老刘占尽先机,处处得手,桌球连连落袋,我输的心服口服,黄毛摸出一把匕首就要刺我手臂,我想我认了,有还有报。

老刘喝道,慢着,不能这么便宜了他,切一根手指下来,让他以后都不能打球。

万没想到老刘这么阴险,一直以为他是仗义的大哥,居然这么恶毒,说真的,我很怕,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虽然生来无所畏惧,但这不是合理的结局,我无奈的喊起来,大哥,开局之前我说了让你还两刀,为什么不认了?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这两年听说你杨辉串的很快,甚至把我秦德材都不放在眼里,我要让你知道混江湖也讲辈份,动手。

老刘狠毒无情的一面我终于见到了,这就是小混混们交口称赞的大哥,既然你不给我留退路小爷我也不是吃素的,黄毛伸手来扯我的胳膊,我一甩手,球杆正打在他耳朵上,情急之下用力很大,他像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其它的几个混仔立刻冲上来助阵。

我大叫一声,李栋,往死里整,出事我担着。

我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向扑上来的人一阵乱刺,李栋也抽出刀片乱砍,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一哄而散,乱作一团。混战中,我只记得有一刀刺在黄毛的后腰上,我也挨了几下闷棍,估计是用桌球杆抽的,痛入骨髓,我顾不得疼痛,见人影就刺,见老刘靠着球桌吸烟,心想反正不想在这里呆了,就捅个大个儿的,看准秦老大就冲了过去,幸运的是老刘或许跟本没想到我们两个小混仔敢反抗,所以也没带什么刀枪。

老刘*捡起断掉的球杆,我这一刀已经送进他肚皮里了,后面的人疯了一样喊着就扑了上来,我心一横把匕首使劲一拧,老刘撕心裂肺的惨叫吓的我一哆嗦,抽刀就跑,边跑边喊,魁子快跑,出事了。

也许剩下的人顾及受伤的大哥,追了两步就返回去了,我和李栋抄小路往郊区跑,远远的传来救护车的鸣叫声,还有刺耳的警笛声。

坐在一条小河边的柳树下,我和李栋都傻傻的沉默着,我们做了三年的兄弟,一起混天混地混吃喝,狂傲的看着别人拜山拜水拜码头,如今刚刚一脚踏进去却忽然无限迷茫,难道这样的血腥就是我梦想的江湖?倒下的大哥就是我崇拜的偶像?我清楚的记得当我的匕首送进老刘的身体那一刹那间他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奈,我相信他一定后悔做了十几年的大哥。

原来我崇拜的偶像不过是个流氓。

我叫了一声李栋,他无神的眼睛望定我,无所适从。

魁子,走吧。

走吧,离开这里。

你呢?

我来扛,有我老爹呢,不会有大问题,我相信老爹不会见死不救。

夜里,我偷偷带着李栋潜回家中,双双跪在悲愤难抑的父亲面前,老爹上来就给我两耳光,打的我鼻血直流,我一动不动,双眼无神的看着血一滴滴的落在地板上摔成一片红色。

爸,如果一定要送我进去,我不会怪你的,只求你放过李栋,他全是为了我。

叔叔,我们都是被逼的,他们要切杨辉的手指。

李栋泪流满面,良久,薛姨过来扶我,我仍然未动,薛姨进书房跟爸爸求情,很久才出来,薛姨说,你们起来吧,杨辉,你明天跟你爸爸去趟派出所,小魁啊,你就回家吧,没你的事儿了。

那一夜,我辗转难眠,我想,还是离开这里吧,不然黄毛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等他从拘留所出来,我只有跑路了,不想再给父亲添麻烦。

张书记,你看还让你亲自跑一趟,打个电话就行了,您是我的老上级,只要你说句话,我就照办不误。

小刘啊,这案子你看着处理吧,回头给我个电话,我知道结果就成了。老爸说完就走了,扔下我一个人。

刘所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大声提点走廊上的一个干警,小柳,过来,你带他到隔壁去录口供,小孩子防卫过当,伤了个老流氓。

我忽然觉得那眼神好复杂。

后来听薛姨说老爸亲自出面安抚老刘的家人,还说没有翻他的老底儿就算轻的了,让他们见好就收,估计,老刘也只好认了,但黄毛这种野性难改的东西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老刘住院两个多月才回家,以后再也没见过他,听说搬家了,小城里有人传言,杨辉一刀就结束了秦德材的时代。

刘所长帮了我的忙,他的文盲弟弟被特批进了警察队伍。

我退学了,李栋也走了。

那天去给他送行,我站在车窗外拉着他的手说,兄弟,有时间给我电话,别忘记我。

你放心吧,不混出个人样儿来,我不见你,对了,听兄弟一句话,程琳是真心爱你的,以后好好待她,别玩了,会受伤的。

那夜的列车带走了我的少年时代,也碾碎了我的江湖梦。

几天以后我也离开了小城。

那天,飘起了小雪,冬天到了。

我忍不住去学校再见程琳一面,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远。

坐在她对面,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曾经问过自己,这算是爱情吗?望着她憔悴的面孔,心中有些痛惜。程琳直直的盯着我,现在想来,那种眼神应该是怨恨多于情爱,我不敢正视她,毕竟年少轻狂的我根本无法承受爱情之重。

琳琳,我要走了!

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的车。

我送你。

她的眼里泛着泪光,我心里居然有些痛,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程琳爱上我是个错误。

那一年秋天,程琳从大兴安岭转学到我所在的班级读书,她长得很漂亮但性格我却不敢恭维,骄傲、张狂。意外的是李栋居然会喜欢上她,这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只知道有很多男孩子对程琳颇有好感,常常看到她撕信件一类的表情达意的东西,我就觉得好笑,漂亮女人应该不只这一个。

一天在餐厅里吃饭,李栋凑了过来。

兄弟,告诉你,我被人折了面子了。

不会吧,谁这么看不起你?

原来早上李栋从餐厅出来时遇到程琳,与她打招呼她居然不理睬,我给李栋出主意,你去泡她,上手之后再甩了她,刺激死她算了,呵呵。

这种事就你做得出来,那么屌的女生,估计你上去也得成炮灰,何况我了。

我不觉得,我敢说,两个星期就能摆平她。

赌一把,西城酒店两桌酒席,谁输谁买单,如何?

你还别激我,赌就赌。

这就是阴谋与爱情,我居然无聊到跟李栋赌爱情,谁是败类?现在想想,当初挺缺德的,但事已至此,就算输了银子也不能输面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吧。

中学里的少男少女,除了崇拜成绩好的同学,就是仰慕混社会的,所以你会发现,只要是学校小流氓的马子一般都挺正点,而那些成绩好的学生,就只敢暗恋,往往都是到了大学才互诉衷肠,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握时机。或许是中学生活太枯燥,尽管努力的压抑自己但难奈青春萌动的心,于是我就有机可乘。其实,之前就有女生向我靠拢,小微是跟我关系最说不清楚的一个,事实是,我并没把她怎么样。

接下来的一星期,我不断的找各种机会接近程琳,以我出类拨粹的交际才能加上格外健康的脸皮,就算她是个冰美人我也能融了她。我们聊的越来越投机,她还劝我要收收心好好学习,看来她真的把我当作好朋友,还带我去过她姑姑家,直到有一天我公开表白。

当我把写有“i love you”的卡片和一个公仔猪一并放在她课桌上时,她脸红了,全班同学都惊讶了。

你做什么?她怯怯的问,她的目光里的惊慌没有逃过我的眼睛,我得意的笑了,任你如何张狂,充其量不过一青涩女生,摆不平你我就不是杨辉。

做我女朋友吧,我喜欢你。

开什么玩笑?别闹了,大家都看着呢,让人笑话。

她低着头不敢看我,周围的同学开始起哄,一浪高过一浪,居然有人喊,亲她,亲她!我一冲动,低头在她粉红的脸蛋儿上亲了一下,清香宜人,我正陶醉,程琳杏眼圆睁,大喝一声,流氓!推开我就跑了出去。

我暗想,没给我一耳光已经很幸运了。有人喊,快追啊,打铁要趁热,我抱起公仔猪跑了出去,程琳并未跑远,就在楼下,她没有再跑开,我把公仔猪塞到她手里,她忽然很认真的问我,你不觉得你很花心吗?

不觉得,我是认真的。

那小微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只是一起玩的朋友,不关我事,我只想你做我女朋友,我喜欢你。

她的沉默,给了我勇气,只要没有断然拒绝,说明我前面的功课做的还是比较到位的,我将她搂在怀里,她假意挣扎了一下也就不再坚持了,她承认了我幼稚而虚伪的爱情。

就这样,十恶不赦的我欺骗了一个小女生的初恋。

后来,我在西城酒店请了几个好朋友吃饭,只叫了一桌,我没那么多朋友。那天李栋喝醉了,我终天知道了他的心思,我告诉他这只是个游戏而已,他不肯相信。

李栋日渐颓废,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更不理解失恋是一种什么感觉,只知道早恋的故事大多都是没有结果的,似乎失恋的人都需要有一个痛苦的过程来证明他们曾经相爱过,我一边安慰他一边应付着程琳的热情,我忽然后悔应承这个赌局,但我没有勇气跟她坦白。

有了“爱情”的程琳,不再那样张狂,也不再那样孤傲,反而变得落落寡欢,沉默少言,我有种预感,她已经明白我的欺骗,但谁也没有勇气面对现实,就这样不温不火的交往了一年,直到我退学。

站在天桥上,脚边放着旅行包,她站在我身边,北风吹得我风衣摇摆,遮住了她半个身影,积雪映白了大地,街边的夜总会反复地播放着当时很流行的歌曲《心太软》,越发使得寒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浓浓的伤感。

其实,李栋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了。

嗯,你应该恨我。

你不应该这样做。

但已经这样了。

她叹了口气,我的心颤抖了一下,我无限感慨地说,车要开了,下去吧,或许多年以后再从这里经过,我还会想起,我喜欢的女孩曾经在这里为我送行。

她还想说什么,我拎起包就走,我怕她的眼泪会打湿我的眼睛,我想我是自私的。

我那一刀结束了老刘的时代,我的时代还没开张就被阉了,从此注定是个流民。

列车冲出站台的那一刻我把所有的感情都抛出窗外,留给了这个小城,同时留下的还有一封给老爸的信,告诉他不用担心我,我会把自己照顾的很好,等我思念家的时候,我自然会回来。

列车一路南下,我并没有按爸爸的意思到叔叔家再读书,我只想出来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家,对我来说太多束缚。

八岁那年,父母离异,母亲一去音信皆无,后来,父亲娶了薛姨,薛姨对我很好,我很尊敬她,但我无法把她当作母亲。父母之间的感情,无所谓谁对谁错,我不介意再孤独二十年,只是不想纠缠在别人的感情世界里过一辈子。其实,我也不晓得自己需要什么,是爱吗?是自由吗?

我背着行囊走出长沙车站,戴上太阳镜,多彩的世界又是一片暗淡。

按着从老爸笔记本上抄下来的地址,我找到一扇陌生的铁门前,看着门牌号,想着多年以来的种种往事,心中涌起复杂的感情,是爱是恨?我也说不清楚。

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叩响那扇沉重的大门,毕竟,这里不是我的家。行囊里装着我的一切,心里有我自己的世界,仰头长叹一声,还是走自己的路吧。

当转身走开的时候,铁门打开了,我又听到了那个记忆里最熟悉的声音,现在听起来那么遥远。我没有回头,那声音里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份苦涩,当然已不可能再认出当年曾倚在怀里撒娇的孩子。

转过街口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隔着太阳镜,一位老妇人站在门口正向我这边张望,我还能认出这张温暖的脸,真想叫一声妈妈。

我忽然不由自主的向她摆了摆手,笑了笑。当我钻进出租车坐定,却发现她正站在我刚在所站的位置,一脸的茫然与困惑。

车开出很远了,她在车的后望镜里越来越小,最后成为一个点,点一根烟猛吸一口,甩甩一头乱发,心里有一点淡淡的温暖,了无牵挂的人是幸福的,我想我就是。

陌路无尽头,终究人归何处?

临出门时,老爹给我一张银行卡,让我读书用的,我取出一些钱,开始爬泰山,逛西湖,登鹭岛,就这样走走停停,走着走着,忽然厌倦了,渐渐的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两个月以后,我到了河南汝州,办了一张假身份证,化名尹明豪,进了一所武校,仍然是源于少年时的盲目崇拜,我想知道古代的大侠会不会也是流氓,其实,我又错了。

这里的师傅看来都不像善类,一位教散手的,面上有一道刀疤从左眉划到右嘴角,笑起来格外狰狞。我曾亲眼看到他用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打一个徒弟,打的他跪地不起,棍子断成十多节,只因为那个师兄在院子里小便。后来才知道,刀疤脸是这个武校的主任,想打谁就打谁,原来,都是流氓,我只能默默的追忆心中死去的英雄。

在武校,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这里的人员很复杂,有地痞,有流氓,有曾经的白领,有复员军人,也有负案在逃犯。他们动不动就打架,看着他们我就看到了当初的自己,真是无知的可笑。我和他们的共同语言不多,也很少讲话,慢慢的熟悉了,才话多了一些。

在武校的生活是十分枯燥的,枯燥的生活一天天机械的重复着,生命也慢慢的萎缩。

每天早上,我们四五点就得起床跑步,然后是点名,半个小时时间洗漱,吃饭,然后就是练功,唯一的娱乐就是周六晚上每个人必看的录相,所有人都围坐在一起,看动作片,这种片子很容易让人激动,一批莽夫。

忽然,我发现所谓的武校不过是个骗局。

记得刚进武校时,交完五百元报名费,我买了两百元餐票。刀疤脸说最好把剩余的钱都存在他那里,因为,私人钱财很容易被偷,我信了,就把剩下的钱都暂存在那里。

当有师兄悄悄的问我身上有没有现金时,我才发现,刀疤脸在进校时已经把所有人的现金都收起来了,谁要用钱时只兑给餐票,校内通用,为的是控制他们不许离开,毕竟,只要你在武校一天,就要消费,近千人的吃喝用都在校园内,师傅们要靠徒弟发达的。

其实,在武校学不到什么东西,每个人都是报着好奇心进来,以为可以一探武术奥秘,当发现只是一群流氓圈起一批傻瓜骗钱时才后悔莫及,但想走是不可能的,如果去找师傅说,轻则骂重则打,这是一个不讲人情伦理的私人监狱。

刀疤脸平时不允许我们出校门,如果硬闯会遭受体罚,就算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如生病,也要有师傅的心腹陪同出去。没钱了,师傅会让你写信或者打电话回家求援,但绝对不会放你走的。由于进武校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付刀疤脸保管,所以,当时还是奢侈品的手机肯定不会出现在徒弟们中间,校内只有刀疤脸办公室内电话可以付高额费用拨打长途,而且打电话时他会在旁边听着,只许要钱报平安,如果诉苦或者请求家人来接人,他会立刻断掉电话,然后进行体罚。至于信件,都是要交到刀疤脸那里,统一送出去,实际上,每封信他们都会拆开检查,如有只言片语的不妥,信件就会被扣压或者毁掉,所以,有很多人的信交上去之后就如泥牛入海,于是,我们与世隔绝。

围墙高达四米,而且墙上都嵌有碎玻璃,加上夜间有值夜的巡逻,想翻墙而出很难,但还是有人铤而走险。如果跑的掉算是幸运,一旦被那群流氓抓回来就要结结实实的挨顿暴揍,祁君伟就是一例。

祁君伟是青岛人,早我半年进武校,因多次要求离开未果,只好半夜翻墙而出,结果,刀疤脸带着一群流氓拎着棍棒追到火车站把他带回来。那天夜里,刀疤脸把所有人集合到操场上杀鸡儆猴,当众把祁君伟打的跪地不起,他卧床一星期不能自由走动,腿肿胀起来,刀疤脸才让人送他去医院。经检查,大腿外侧皮下血肿,切开后放出大量脓血,仍然需要每天输液,但刀疤脸仍然不肯放行。

自从祁君伟逃跑失败之后,刀疤脸把每个人的行李,除了留下必须的日用品外都集中锁起来,并且,在每个宿舍空出一个独立床位,安排师傅们轮流值班,武校彻底成了监狱。

可能因为祁君伟的腿伤,我很同情他,平时有空就在一起聊天,我们成了朋友。我们互相约定,谁先出去一定要打电话通知对方家人来接人,他给我留了他家的地址和电话,我没有留,我一定要先离开这鬼地方。

其实,想走的人何止我一个,谁都想走,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快春节了,谁也回不了家,只能在这里煎熬,我的情绪开始烦躁。

那天上午散手实战训练,我下手很重,接连打得四人倒地垫子上不敢再起来。训练结束后,刀疤脸说,你是好样儿的,下次争取打倒六个,我看好你。

我说,要过年了,我想请假回家。

这事以后再说,先训练。

那把钱给我也行,我想买些东西。

先训练吧,以后再说。

我一定要走,请您通融一下。

他把脸一沉,冲上来一脚踢在我胸口,我退了一步,我冷冷的看着他说,算你狠。我转身就走,他在背后喊,尹明豪,我告诉你,别惹急了我,给你脸不要脸。

我心想,孙子,看谁先后悔,我让你后悔生出来。

晚上,天气很冷,我在训练场拼命的踢沙袋,今天夜里是刀疤脸要到宿舍值班。

晚饭后,我找到郭友华,递了五十元餐票给他,来,给我换二十元现金。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他在犹豫,刀疤脸在我们中间安插了很多心腹,谁放个屁他都能知道,郭友华身上留有现金的事一旦让刀疤脸知道,他肯定要吃棍棒。

你放心,我也交个底儿,今天晚上我就走,我其余的一百元餐票在枕下放着,如果我走了,你就拿去用,我的包如果你能取出来,里面有些东西你用得着。我的话让他很震惊,我豁出去了,拼着被出卖的危险,也要弄到现金,不然我连火车都上不去。

郭友华说,我没有那么多,只有十块钱。

你肯定有,至少让我能上车,我银行里有钱,但在这鬼地方根本取不到。

他环顾四周,悄悄的从内裤暗兜里摸出二十元钱塞给我,跟特务接头儿似的,我小心的把钱放好,心里踏实多了。刚打发走郭友华,两个老乡又来找我,他们两个是退伍军人,也是上船容易下船难,一直想找机会离开。

他们又旧事重提,其中一个问我,明豪,快过年了,你想什么时候走?

还不一定呢,看时机吧。

今天是刀疤脸值班,明天刀疤脸肯定不在这里,不如,咱们三个人明晚把门口值夜的放倒了就走,怎么样?

你能确定钥匙在值夜的身上吗?他们一挣扎一喊叫,咱哥们儿可就歇菜了,除非弄死他们。

弄死他们可不敢,以我们的身手,把那四个人打昏没问题,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只能赌一把了。

明天看情况吧,再想办法。

我敷衍他们只因为他们太蠢,如果能硬冲出去,人早跑光了,在人家的地盘上,你能跑多远?况且,身上没现金。估计明天他们两个会恨死我,当然,我提前行事可能免了他们一劫也不一定。

凌晨三四点钟,宿舍里鼾声一片。

我悄悄穿上衣服,把床垫下的匕首插在腰带上,轻声出门。

走在广场上,隐约还能听到值班室内有人在说话,我躲进黑影里,抬头看了一下四米高墙,心下没了底。白天时曾注意到,在靠近食堂的地方有两条电线贴墙而过,斜向上跨越墙的高度进入食堂,有绝缘皮,我靠过去跳起来用手试了一下,电线还挺结实,我决定从这里出去。

打定主意后,我又悄悄返回宿舍,一股汗臭扑面而来,都还在睡梦中。

我蹑手蹑脚的向刀疤脸的床走过去,他睡在最里面,床头有铁棍,我见过。我把手伸进怀里,握紧匕首,心跳的厉害,借着窗外射进来的灯光,我清晰的看到那条刀疤,我猛然把被子掀过他头顶,一刀捅进他腹部,又尖又长的匕首刺透棉被齐柄直入,刀疤脸惨叫着惊醒,双手乱抓,我拨刀就跑,他又惨叫一声,在这凄冷的夜里格外刺耳。宿舍里人早被惊醒,乱成一片,有人喊,杀人了!

刀疤脸作梦也想不到我敢在他的监狱内行凶,我直奔高墙,当我到墙下时,已经有人呼喝着追出宿舍,值班室的灯光扫过来,我来不及思考,跳起来抓住电线拼命向上攀爬。身后追赶的人拎着棍棒冲过来,我把心一横,一纵身双手扒住墙头,碎玻璃立刻刺进双手,稍一使劲,能真切的感觉到玻璃割裂手臂时钻心的疼痛,这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情急翻墙而出,脚下一绊,我后背悬空落下,四米高的距离,“砰”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胸口一阵窒息,险些晕过去。

墙内已经一片大乱,“人跑了”“快叫救护车”的声音此起彼伏,追赶的人又喊叫着向大门方向冲过去,我努力呼吸两口,忍痛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向远处一个工厂跑去。

冲进工厂区,躲在黑影里,我回头望,远处人影绰绰,还在寻找,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双臂的疼痛迅速蔓延全身,不住的发抖。穿过工厂是一条公路,我沿着公路向城区跑,努力的辨认着方向,到火车站时早已累的筋疲力尽。

此时天已经放亮,双手双臂都被玻璃划的血肉模糊,衣服破碎不堪,我找到一个水龙头,简单的冲洗一下血迹,冰冷的凉水一接触伤口,我倒吸一口气,出了一身冷汗,我咬牙强忍。洗完后,把外衣脱下来将双手臂裹起来,从员工通道进站台,躲在一个角落里等待开往洛阳的车。

早晨开往洛阳的列车进站了,我刚想上车,一个乘警发现我衣服被割的破碎不堪,而且血迹斑斑,就问发生了什么事,我撒谎是被抢劫,他让我去报案,我心想,我敢报案吗?于是,我绕到另外一节车厢准备上车。

这时,车上下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向我借火点烟,我没有。他见我手伤了,就热情的要求还我去包扎,我也担心双臂的伤,万一割坏了血管什么的,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我跟他去了离车站不远处的一家诊所。上过药,包扎了一下,医生说,手臂肿胀,伤口太多,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中年人说不用了,就领我去吃早餐,绕了很久的巷子,才在一个餐馆停下来,我吃了两碗面。

这时才想起问他姓名,他说姓赵,我称他一声赵叔。

吃过饭,他要带我去他家取两件干净衣服,我一想,也好,就跟他去了。让我疑惑的是,他并没有带我回家,而是让我在附近等,他取了两件并不算干净的衣服,又带我到郊区,在一个孤立的破房子里换的衣服,这里人迹罕至,来时路上基本上不见人影,够荒凉的。

离开破房子,我向赵叔告辞,他坚决要留我住一天,好像还有点生气。

我说,我一定要走。

那我把你的衣服拿去洗一下,等明天干了,你再走。

衣服不要了,我先去洛阳。

住一天吧,我给你租个旅店,如果你害怕,晚上我来陪你。

听了这话,我立刻警觉起来,在路上他说过,曾经三次自杀未遂;开始时热情的带我去诊所,却拒绝带我去医院检查手臂;带我换干净衣服,需要跑到郊外来吗?还有他为什么如此熟悉这所破房子?为什么坚决要留我住一天?为什么提出晚上要陪我住旅店?

一连串的问题在我脑海里沉浮,他该不会是个变态吧?会不会对我有什么企图?不行,此地不宜久留。

这时我们边说边走,已经进了城区,恰在此时,赵叔又让我把鞋子脱下来一起送去洗,如果不穿鞋子,我寸步难行,看来,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说,鞋子也不算太脏,就不洗了,赵叔,今天那我就不走了,再打扰你一天。

还是脱下来吧,今天洗了明天就干了。

算了,不麻烦你了,你把衣服帮我拿去洗吧,我在这里等你。

他用通红的眼睛盯着我,阴冷的眼神让我心里一惊,面上仍然装出一副可怜相,怕他看透我的心思,暗暗留意他的表情,感觉一下腰里的匕首,我心想,老子不怕再多捅你一个。他看了我一会儿,觉得不像在骗他,才勉强答应让我留下等他,走时一再叮嘱我不要离开,几分钟就回来。

当他的身影刚在巷子口消失,我撒腿就往反方向跑,见巷子就钻,先甩开这个变态再说。跑了很久,才放慢脚步辨别方向,往火车站走,再次出现在站台上时,已经中午了,正好开往洛阳的车进站,车一停,我立刻窜上去,同时向列车员喊,上车再补票。

车开动的一刹那,我竖起中指朝天一刺,去死吧,汝州。

到洛阳后,我先打电话到青岛,向祁君伟的父亲讲述了他在武校的情况,祁父很感激我,并表示立刻去汝州接人。

办完承诺的事,我到银行取了些钱,直奔徐州。

到徐州后,我打电话回母校,让小微替我报名,我要参加明年的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