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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仙奇缘传 第一章

“你从哪里来?”眼眸里波光熠熠,如同那一片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湖水。

“我……我来的地方很美……”他不屑于撒谎,因为自己的身份无比尊贵。他又不能告诉她自己乃是三界之王,至高无上的昊天上圣大仁慈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就是说了,有谁会信呢?

“很美?跟我们这里一样么?青山绿水,蝴蝶们飞来飞去,还有好听的鸟叫声。你听,啾啾啾啾,我就喜欢望着它们!”当她翘着唇儿说“啾啾啾啾”时,那声音比鸟鸣更加宛转动听呢。

她就像刚刚离巢的雏鸟一样单纯,对陌生人毫无戒心。玉帝过去视凡人如蝼蚁,此时却颇为惊诧。凡间竟有如此天真可爱的少女?真是不可思议。也只有这样的湖光山色才能养育出这样的清纯少女了。想到这里,玉帝举目四望,满目湖光山色,秀色可餐。

“你们这里的山山水水真是美……”玉帝不由感叹万分,嘴上却不肯服输,“我们那里也有山有水,山银子一样白,河里尽是宝石,闪闪发光的宝石!”这话出口,玉帝觉得有些心虚,觉得自己在吹牛。不错,天上是有云山雾岭,不过那山岭上没有悦耳的鸟鸣,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天上是有星辰成河,不过那河上没有轻快的扁舟,更没有眼前这样头盘长发、红裳白裙的摩梭女子。

不等她说话,玉帝又补充了一句:“我们那里还有好看的宫殿!成千上万间的房子!”

“那你是从‘城市’来了?”她长长的黑睫毛眨巴着,像一对灵巧地闭了又开的小窗。

“算是吧,大城市。”玉帝笑了笑,觉得她这样猜测倒也未尝不可。

“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她低眉去翻动柴火上的巴鱼,“你们山外人就是这样,说话拐弯抹角的,就像山路十八盘,水路十八弯……”

玉帝注意到她的手,手指嫩姜芽一样好看。指甲亮亮的,透着肉色。手腕又细又圆,套着个银镯子,上面还有几枚小小的铃铛,手腕一动就叮叮当当地响。这清脆的铃声不像是金属碰击发出来的,倒像是她在以另一种可爱至极的方式说话。

玉帝的目光顺着纤细的手臂往上爬,掠过那小巧浑圆的肩头,在那白皙如雪的颈脖上稍作迟疑,继续往上。往上是挂着彩穗的耳朵,在阳光下有些透明。再住上是好看的下巴,整齐的皓齿,秀气的鼻梁,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红红绿绿的彩珠串挂在她额上。微笑栖在她脸上如阳光栖在荷叶上——两者相得益彰。她两眼注视着火堆,瞳仁里光苗闪闪的。她脸红扑扑的,是映着了火光,还是因为陌生男子的注视而羞涩?

“难怪总有神仙冒着违反天规的巨大危险私自下凡,原来凡间竟然这样美丽的人物……”玉帝心中闪过这样一丝念头,过去动辄把神仙贬谪下凡真是大错特错了,谪仙哪里是责罚?简直是赏赐!

巴鱼穿在一根树枝上。树枝在火焰里不住地翻动。鱼皮被烤焦时“滋滋滋”地响,冒出浓烈的带着腥味的香气。火光红红的,不时有亮亮的星子迸射出来,伴着木柴爆裂的声音。

“闻到香气没有?”她眉毛一抬,那令人心旌动摇的眼眸又他微笑了。

“啊……”玉帝醒过神来,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扯着长袍下摆去烘烤,牛头不对马嘴地答道,“没有干,不过也快烘干了!”

这时玉帝才意识到,那一失足是多么正确的错误,要不是掉在湖里,就不会认识她了,虽然将来不会发生什么事——对此玉帝极有把握——在凡间认识个把人总是不错的,有助于自己下凡搞调查嘛。

“嘻嘻嘻……我是说鱼!”她轻声的笑了,风儿从树梢掠过一样轻轻地笑了。觉察陌生人对自己的喜欢,她有些几分羞涩,更有几分得意。作为一个摩梭女子,越多的人喜欢自己,她越发感到自信,感到欢乐!

她不禁回想起他上岸的情形:

他动作斯期文文的,前脚迈上了船,后脚却还在岸上,两腿一撑猪槽船就撑离了岸,把他双腿拉了个劈叉,人就歪倒在湖水里了。

看着他不住地在水里扑腾,她格格格地笑着,心里想,这就所谓的读书人吗?上船都不会,真个傻楞!

玉帝也在回想她搭救自己的情形:

“抓住船桨,抓住船桨!”她伸出木桨的姿势真好看,像舞蹈动作一样。

“谢谢……其实我根本没事……”自己是平生第一次对凡人道谢吧。

想到这里,他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想不到三界之帝,万神之王,今朝竟然受了一个不知姓名的凡间女子的恩惠——尽管这个恩惠并不必要,要不是在凡人面前不能轻易显露仙家玄妙之法,他变为一个水鸟飞起来就得了。

她一边观察着巴鱼,一边拿眼角余光打量他:他一身白袍,身材匀称,五官清朗,眉宇间有一股卓尔不凡的气质。坐相那么大气,胸膛很健实的凸显着。若是他成为我的第一个阿注(情郎)……

她不由得想入非非了。

摩梭人是提倡女子与外来人走婚的,若是把他带入自己的花房,那是值得向阿呀(母亲)和阿姆(兄姐)们炫耀的事……问题是,他懂不懂得我们这里可以走婚的?若是他喜欢我,会不会按我们这里的规矩,带着礼物来敬献给木楞子里的亲人们?他会不会留下来,长久的留下来,做我花房的常客?

“喂,姑娘,鱼烤焦了!”这一回是玉帝打断了她的遐思。

“噫!”她猛然一惊,发现烤巴鱼的棍子都烧着了。她慌乱地把棍子举起来,嘬着唇吹灭棍子上的火,鼻翼好看地吸吸,“烤焦了香呗……喂,可以吃了。”她红着脸,偷偷瞅他一眼,生怕被陌生人发现内心的秘密,“喂……”玉帝正要谢她,这才意识到两人都把对方叫做“喂”,这样怪别扭的,尤其在两个算是认识了的人之间。

玉帝于是说:“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告诉你!”她其实很愿意告诉他,她的名字叫卓玛拉丛,摩梭语是仙女般的姑娘。可她不愿意现在说,她卖了一个关子,“你若是想知道,晚上你到村前的大樟树下来,这里有锅庄舞!”

“锅庄舞?”

“好热闹啦,大家手拉手的,围着柴火一起跳,我家大阿乌(舅舅)的笛子吹得可好听的了……”

“呜——嗬!呜——嗬嗬!”这时湖面飘来一阵清越的女声。

循声望去,湖面上飘来两条猪槽船,每条船上都立着一个红衣白裙的摩梭妹子,湖风里裙襟飘飘,凌风欲飞,像两朵美丽的花儿从水上漂来。

“呜嗬嗬——”卓玛拉丛双手拢在嘴前应了一句,然后扶扶头上乌黑的发盘,理理耳边悬垂的彩绦,站起来对他说,“喂,姐妹们约我草海割草去,我走了……你,在这吃鱼啊……记得……晚上有锅庄舞……”

卓玛拉丛轻盈地跳上猪槽船,朝他回眸一望,正要荡桨。

“喂……”玉帝也站起来,心里空落落的。两人相隔两、三米,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无话可说。他摘下衣角的玉鱼扔给她:“这个……算是船钱……”

“我这又不是渡船,只是偶尔载一回人!”卓玛拉丛觉得受了侮辱,赌气要把玉鱼扔还给他,可指间那物温润异常,还留着他的体温呢,她又舍不得扔了。

笃——笃笃——笃笃笃!卓玛拉丛用木桨敲敲船帮:“你记住了,我们家的木楞子在泸沽湖西头,靠着水边的,旁边有棵歪脖子树的……”话刚出口,一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感觉油然而生,嘴里顿时涩涩的,像吃了青梨。

玉帝的目光掠过宽阔的水面,直往泸沽湖西头望去,那边果然有一排木房子,离水那么近,像是飘浮在水面上。

若是住在这个房子里,推开窗户就可以垂钓的?如果涨潮了,湖水会不会进屋?难道那些木房子真是浮在水面上的?

泸沽湖一带是喀斯特溶岩地貌,地表峰峦起伏,地下多溶洞暗流。山泉溪流常常流着流着就消失了,渗入复杂的地下水系,与泸沽湖联成一体。因此泸沽湖水位恒定,雨霖不涨,天旱不落。摩梭人将木屋建在水边,出门便可踩到水,也不怕涨水。

如果今天不回去,我一定去她家借宿,如果她家里人充许的话。他打定了主意,向她挥挥手,心里有些纳闷:敲船干什么,这是告别的礼节么?

玉帝并不知道,那就是卓玛拉丛约他夜里来走婚的暗号。

卓玛拉丛三、二桨就调转船头。

三条船会齐之后,并排着向草海划去。

从船上看,泸沽湖面显得特别宽广。三条小小的独木船就像三条浮头鱼,在清涟涟的湖水中轻盈地向前游着,拉出三个大大的倒“v”字。

湖面上金色的银色的光斑在熠熠闪跳。湖面下是倒映的蓝天白云。那天那云不由分说地占据了整个湖心,蓝里面点缀着白,白的空隙里露着蓝,在滟滟波光里悠悠晃荡。卓玛拉丛划着船,眼睛望着湖水,心思却系那个陌生人身上。一只湖鸥梦一样掠过湖里的天空。卓玛抬头追寻时,湖鸥飞箭一样射入油绿的树林,不见了踪影。

他就像这水中的云影天光,仅仅是一个虚幻的影像?还是一个可以趁着月色来到花房窗户下唱情歌的阿注?不,那是不可能的,他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我应该把自己名字告诉他的!卓玛拉丛不禁有些后悔,脖子痒痒的,总忍不住回头望。回头望时,湖岸早已退成一条窄带镶在湖边山脚。那片绿油油的杨树林静静地呆在水边,像在回忆些什么。

“喂,是不是想你的阿注?”

“什么阿注!我们不认识呢。”

“卓玛拉丛,别瞒着姐妹们啦,你还替人家烤巴鱼呢——百里之外看得见烟,十里之外闻得到香,你还瞒什么?”尼玛珈罗今年二十三岁,摩梭姑娘到了这个年龄,走婚的经验很丰富啦。

“放心吧,我们都有自己的阿注了,没有会抢你的。”尔车拉珠跟卓玛拉丛一般大,她认真地对卓玛拉丛说,“说真的,你早该有自己的阿注了,寨子里最美丽的姑娘,十七岁了还没有阿注怎么行?”

是啊,摩梭姑娘十三岁就行“成人礼”住花楼了,怎么十七岁了还没有相中一个阿注?卓玛拉丛自己也觉得奇怪呢,泸沽湖周围八个村寨,好小伙子成百上千,怎么就没有一个让自己中意的呢?

卓玛拉丛正在思忖怎么答她们,山风乍然沿着湖面吹过来,水面皱起密密的波纹。高天上的白云依然悠闲地浮着,它们下方,好大一朵灰色的雨云掠过群山向泸沽湖飘来,带着密密的雨丝。

“云这么低,篙子都打得着!”卓玛拉丛拉起了新话题,“弄个长梯子,可以爬到云上去呢!”

说话间雨就下到船上来,雨点又密又大,三个人一下子就淋湿了。

船离岸不远,也就两三百米。姑娘们却并不急着拢岸避雨。湖上的雨来得快去得更快,划不了几桨雨就停了。天空中的云消散了,只剩下湿漉漉的蓝色,像是刚刚涂上的水彩。太阳红得奇怪,像一个大柿子斜斜地挂在西边的天空。一道弯弯的彩虹悬在湖面上,将几个绿宝石一样的岛屿揽在怀里。

“泸沽湖真美!”卓玛拉丛扯扯湿透的百褶裙,由衷地赞叹着说,“难怪汉人大老远跑来看泸沽湖玩……”

“咄,他们是来看咱摩梭姑娘呢!”尼玛珈罗说道。

说话间,“波!波!波……”几声响,猪槽船边溅起几朵小小的水花。

谁在扔石子?姑娘们向岸上看去,三顶大毡帽迅速藏到灌木丛里去。

“噜——嗨!”尼玛珈罗一看有小伙子,顿时来了精神,山歌脱口而出:

“石头丑丑砌上墙,

木头丑丑凿成船,

猴子丑丑爬上树,

蝙蝠丑丑飞上天——

山坡坡上的丑后生哎,

丑丑丑丑丑,

丑得躲在树底下,

不敢抬头露个脸!”

“跟她们盘歌?”

“这三个妹子盘歌出了名的,莫被她们抬死狗!”按照摩梭人的习惯,盘歌要是输了,会被对方捉住四肢抬起来,四脚朝天地扔在草地上。

“她们在水里,我们在岸上,怎么抬死狗?”

藏在灌木丛小声议论的是三个摩梭小伙,龙波、鲁罗和喇莫塔。他们大模大样地站起来,个个手中拿着火红的杜娟花。

喇莫塔唱道:

“三个小船水上行,

三个阿妹船上立,

白白的长裙如花瓣,

红红的衣裳如花蕊——

花样容貌花样装,

莫出恶语伤人心!

快把小船划过来,

阿哥陪你去割青。”

尼玛迦罗看到鲁罗在里面,十分高兴,她干脆放下船桨,双手拢着喇叭唱道:

“想上船来并不难,

阿哥阿妹把歌盘!

泸沽湖水清涟涟,

湖上几多猪槽船?

泸沽湖水亮汪汪,

湖里几多鱼成双?”

喇莫塔还要唱,刚一张嘴,声音还未出来,鲁罗就拉住了他:“我来,我来——

山上几棵参天树,

湖上几条猪槽船。

天上几双金丝鸟,

湖里几对鱼成对。”

“这个鲁罗,满寨子花房下去唱歌呢,我不信难不倒他!”尼玛迦罗又唱道。

“岸上小伙莫骄傲,

草蜢飞飞篱笆高!

公鸡打鸣咯咯咯,

拍拍翅膀满地跑!

阿妹无心来难你,

风灭油灯不小心——”

龙波笑着对鲁罗和喇莫塔说:“泸沽湖这几个寨子里,有哪个盘歌赢过了尼玛迦罗的?”鲁罗摆手说:“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回我一定要赢她,让她乖乖拢岸来——”

湖上尼玛迦罗继续唱道:

“谁个舌头能走路,

谁个锅盖当房门?

谁个洗脸不用水?

谁个走路量路程?

谁个旧衣不再穿?

谁个打伞收不拢?

谁个爱挂绿灯笼?

谁个……

谁个能答请上船!”

鲁罗马上应道:

“河蚌舌头能走路,

田螺锅盖当房门,

猫儿洗脸不用水,

……”

唱道这里,鲁罗望望龙波和喇莫塔,问道:“谁个走路量路程?”

“现在轮到我唱了——”龙波清清嗓子,接下去唱道:

“蜘蛛走路量路程,

不拉绳子量不清。

长虫旧衣不再穿,

……”

龙波稍一犹豫,喇莫塔插进来了:

“蘑菇打伞不能收,

辣椒爱挂绿灯笼!”

解答了尼玛迦罗的难题,三个男歌手笑逐颜开,齐声喊道:“拢岸来,拢岸来,快拢岸来——”龙波心里盘算着,鲁罗喜欢尼玛迦罗,我要抢先去上卓玛拉丛的船,尔车拉珠就留给喇莫塔吧。

尼玛迦罗拾起船桨,回头对卓玛拉丛和尔车拉珠说:“要不我们拢岸去?我先前说话太满了……”

“你过去吧,我不去,我又没输!”卓玛拉丛摸着腰间的玉鱼,心里老想着吃自己烤巴鱼的陌生人,今晚约了他跳锅庄舞呢,我要在他手里扣三下!

“卓玛拉丛不拢岸,我也不拢岸——我又没输!”尔车拉珠也不想丢下卓玛拉丛一个。

尼玛迦罗不高兴了,嘴上不说,手中只把桨一丢,掉在船舱里乒乒乓乓地响。

那边岸上的小伙子急了,龙波大声嚷嚷着说:“摩梭人说话要算话,你们盘歌输了,快把船划过来!”

尔车拉珠眉头一扬,对着岸嚷道:“卓玛妹子还没有认输呢,急什么?”

鲁罗急着要和尼玛迦罗相会呢,他大声喊道:“若有山歌把来盘,莫在船上不发言!”

卓玛拉丛一开嗓子,如同几枚珍珠在银盘上落动,声声清脆,听得男歌手们耳根子痒痒的,说不出的舒服:

“一不叫你数星星,

二不叫你煮石头,

三不叫你猜谜语,

四不叫你当苦牛,

……”

鲁罗有些不耐烦了,他对卓玛拉丛唱道:“盘歌不是盘山路,拐弯抹角做什么?”

这时卓玛拉丛指着湖面上那一道弯弯的彩虹,不慌不忙地唱道:

“阿妹喜欢彩腰带,

谁个剪段彩虹来?”

三个男子望着那个美丽的虹儿,面面相觑。

龙波悻悻地取下毡帽扔在地上,用脚跺了一下:“明摆着难为人嘛……”

喇莫塔看出龙波的心事,他拍拍龙波肩膀说:“上三寨下三寨最俊的小伙子,你还怕找不到自己的阿夏(情人)?”

那头尼玛迦罗也在做卓玛拉丛的思想工作:“我说妹子,你就是喜欢上那个外乡客,也用不着对寨子里的小伙子这么无情啊——青春年少好寻欢,阿注嫌少不嫌多……”

卓玛拉丛瞅她一眼,没有答话,独自荡着桨儿向草海划去。

“石头扔来雀雀散,你不拢岸我拢岸!”尼玛迦罗有些气恼,她扭头对尔车拉珠说,“尔车拉珠,我们划过岸边去——抓几个苦力划船割草有什么不好?”

尔车拉珠看看远去的卓玛拉丛,又望望岸上朝她挥毡帽的喇莫塔,她叹了一口气:“拢岸吧,上个转山节,我还跟喇莫塔一块儿吃牛头饭和猪膘肉呢,总不成隔日不见就当面不认人——再说,谁叫我们对歌输了的?”

“哦——嗬,哦嗬哦嗬!哦——嗬,哦嗬哦嗬!”看到心上人划船拢岸,鲁罗和喇莫塔高兴得欢呼起来,把嘴唇撮成圆形,不停地打哦嗬。

“草海里找她对歌去!总要赢她一回,让她心服口服!”龙波是一个开朗的小伙,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台阶。

若从天空俯瞰,泸沽湖水蓝幽幽的,光滑滑,如同蓝宝石磨成的镜面。

泸沽湖东部是一片碧绿的浅水区,那里长着密密的水草,形成高过人头的青纱帐。水草肥美鲜嫩,是喂马的好饲料。草海里鱼虾成群,随便用撮箕往草根下一捞,满撮箕都是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除了割草捕鱼,妇女们还来这里露天沐浴呢,那些高过人头的青纱帐就是天然的帐幔。

卓玛拉丛划着猪槽船来到浅水区,回头一望,另两条猪槽正远远跟在后面。卓玛拉丛嫣然一笑,快速划了几桨,船儿便钻入湖草丛中。湖草被船头分开,摩擦着船帮发出好听的声音,然后又在船尾会合。船儿在湖草中穿行一阵,卓玛拉丛停了桨。桨声一停,四周立即静悄悄的,只有几只水鸟在不知何处鸣叫。

头上那沉甸甸的缠头青丝解开了,腰间那束得紧紧的花腰带解开了,红色紧身衣解开了,大摆百褶裙解开了,高筒皮靴除下了,耳坠和项链也除下了,身上只剩一件小红袄了。卓玛拉丛蹲在船舱里,警惕地瞅瞅四周,只见密密麻麻的湖草像墙壁一样把她和小船围在其中。卓玛拉丛迅速脱了小红袄,像一条银鱼跃入水中。那满头的长发散开浮在水中,像水藻一样遮住了她光溜溜的身体。

过了几十秒钟,卓玛拉丛才冒出水面。她双手把头发往脑后捋过去,抹一把脸上的湖水,而后睁开了眼睛。哇,只见满天红霞,仿佛大半个天都着了火!天上还有雨洒下来,打在身上,感觉有些热呢。

那个白衣的外乡客没有带伞,他在哪里避雨呢?今天下了两场雨,地面很湿,晚上是跳不成锅庄了,说不定再也没有机会见着他了。卓玛拉丛不由得忧伤起来,她折了一枝水草在嘴里咬着,心里在无声地唱:

我不管你从何处来,

也不在乎你去往何方,

只愿今晚我们相会,

在花房的火塘前。

你若是不会唱情歌,

可以把远方的故事讲讲。

如果我们情深意长,

你可以留下来,

永远守护我的花房……

“想不到凡间竟有如此天真可爱的女子,天上的仙女哪个比得上她?个个像玉石陶瓷,没有一点点灵性……”玉帝在山道上躇躇独行,耳边一次次响起那个无名姑娘临别的话语,“你记住了,我们家的木楞子在村子西头大槐树下……”啊呀,人家这是约会呢?我怎么现在才明白?我怎么这么笨?玉帝懊恼地拍拍脑袋,一回头去望泸沽湖,他顿时惊呆了:

满湖红光闪闪,如果湖底起了大火——不,湖底怎么会起火呢?那是倒映着天空啊!

玉帝凝眉望望天空,果然是天上起了大火,三十三天之上的离恨天红彤彤的,太上老君不会有事吧?玉帝突然想到那个妖猴,它正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去炼着呢,现在已经七七四十九天了,莫是那妖猴竟然没死?!

玉帝赶紧腾云驾雾回天空去,半空中遇着千里眼、顺风耳、游奕灵官和翊圣真君,他们驾着一团烧焦了边的烂云正急急迎上来。

“陛下,大……大……大事不好!”千里眼一急,说话就结巴起来。

“何事惊慌?”玉帝心里也慌,可他表面上还是强装镇静。

“启奏陛下,妖猴打翻了八卦炉,将丹房捣毁,引起一场大火!”还是游奕灵官口舌好使,他向玉帝禀报道,“水德星君正领着水部众神在扑火,天将们已将妖猴团团围住,在灵霄宝殿前大战呢!”

“团团围住?这些天兵天将哪个不是他手下败将?”一说到天兵天将,玉帝气就来了,“别指望他们,你们快去请如来!”

“遵旨!”

这时玉帝想起一件事:“游奕灵官和翊圣真君去就得了,千里眼和顺风耳跟我回天宫去督战。”

回宫途中,玉帝问两个随从:“听说下界有个泸沽湖……特别美丽的?你们两个知道不知道?”

顺风耳答道:“陛下,那里是个女儿国,盛产美女,个个能歌善舞。”

玉帝漫不经心地问:“听说她们喜欢跳锅庄舞?”

顺风耳又答道:“是啊,陛下真是见多识广!锅庄舞就是男男女女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舞。如果哪个女孩子喜欢你,她就会用大拇指在你手心里扣三下。你在她手心里回扣三下,她就会离开舞场。如果你去追赶她,她会躲在暗处‘阿注!阿注!’地呼唤你……”

“你你你你什么?朕是三界之王!”玉帝面色铁青。

顺风耳吓得脸色苍白,如同粉了一层石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