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东西多么接近善!
我们一旦将它盼顾,
那些线条和外观
就会把我们的感官迷住。
请你们再次安下心来,
把比例或颜色所能揭示
的图形的灵巧彻彻底底
都表现个清楚明白;
如果那些无声的艺术沦丧,
图案和绘画也许会从你们身上
拥有一块值得自豪更新的土地,
因为它们受到从自己真正姿态中所发现
的不断增高的尊严
和崇敬感的启迪。"
据说,此半个世界不知道彼半个世界如何生活。我们的探险队看到斐济的岛民用人骨做饭吃;据说,他们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吃。古尔诺(在古底比斯西边)的现代居家的家政过于达观。他们操持家务不需要别的,只要有两三只陶罐、一块磨面的石头、一块当床的席子就可以了。房子也就是一座坟墓,是现成的,不交租金,也不用上税。怎样的雨都下不透屋顶,没有门,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好丢。如果这一座房子他们不称心,他们便走出去,又进了另一座房子,因为有数以百计的房子归他们随意使用。好象贝尔佐尼曾说过这样的话:"那些人住在墓穴里,周围是他们一无所知的一个古老民族的尸骨和残骸,跟他们谈论幸福好象有点儿不可思议。"在博尔古沙漠里,岩石中的蒂布人仍然象崖燕一样居住在洞穴里,这些黑人的语言被他们的邻族比作蝙蝠的尖叫,飞鸟的长鸣。再说,波罗洲人没有适当的名字;称呼每个人就根据他们的身高、体壮和别的一些附属特性,充其量只不过有一些浑名。然而外邦人进入这些可怕的地区找盐,找海枣、象牙、黄金,结果这些东西流入很多国家,那里的购买者和消费者很难跟这些吃人生番和偷人者归入一个种族;在那些国家里,人们使用金属、木材、石头、玻璃、橡胶、棉花、丝绸和羊毛;用建筑为自己增光;他们制定法律,极力要借助许多民族之手推行自己的意志;尤其是他们建立了一种精英社会,遍布有识之士的地区,那是一种自行组成的贵族,或者精英人士的联谊会,这种社会没有成文法,也没有任何严格的惯例,但却能使自己永世长存,它把每一个新移民的岛屿变成殖民地,把任何地方出现的仪表之美或奇特的天赋据为己有。
在现代史上,什么事情还能比绅士的创造更引人注目呢?那就是骑士精神,那就是忠诚,在英国文学中,一半的戏剧,所有的小说,从菲利普·锡德尼爵士到沃尔特·司各特爵士,都描绘的是这种形象。"绅士"这个词,就象基督徒这个词一样,由于人们对它的重视,从此以后就成了现在和前几个世纪的特点,它成了对个人的难以言传的特性的敬意。尽管这个名称与持久不变的兴趣,那一定是因为它具有它所表示的那些宝贵的特性。有一种元素把每个国家最强有力的人物都团结起来,使他们彼此容易理解,非常投机,它在某种程度上是如此明确,如果某个人缺乏那种共济会式的标记,就被立即感觉出来,它不可能是一种偶然的产物,而一定是在人们身上普遍存在的性格和才能的平均结果。它好象是一种永久平均数;就象空气是一种永久的混合物,而那么多的气体结合起来只不过是为了被再混合一样。commeil faut,是法国人对上流社会的描述,我们必须如此。它恰恰是这样一个阶级的才能和感受的自发结果:这个阶级最有活力,在当今的世界上起领导作用,尽管还远远谈不上纯洁,还远远构不成人类感情的最快乐最高尚的风气,但去象整个社会所允许的那样美好。它是由人的精神构成,而不是由人的才能构成,它是一种混合结果,每一种巨大的力量如德性、智慧、美、财富和权力,都是作为一种配料进入其中。
所有通用的词汇在表现优美的礼貌和社会教养时有某种含糊的东西,这是因为数量是变动的,最后的结果反而被感觉当成了原因。gentleman(绅士)这个词在表现品质的时候没有任何参照。gentility(斯文)失之鄙陋,gentilesse(温厚)流于古旧。然而在国语中,我们必须把fashion(时尚)这个意义狭隘往往还带有恶意的词和绅士所表示的英雄性格严格区分开来。然而,常用的词必须得到尊重,人们会发现它们包含着事物的本源。诸如风雅、骑士风度、时尚之类的名称的特点就在于所观照的是花与果实,而不是树的纹理。这一次的目标是美,而不是价值。现在结果成了问题,尽管我们的词汇充分表明了这样一种大众感受:现象意味着本质。绅士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是自己行动的支配者,而且把那种支配能力表现在自己的举止中,而不是在依附别人或别人的意见或别人的财产作风中。除了真理和真正的力量这一事实外,绅士这个词还表示温厚或仁慈,首先是男子气概,然后才是文雅。流行的概念当然还有一种安逸富有的条件;不过那是个人力量和爱心的一种天然结果;因为他们应当占有并分配世界上的财产。在暴力风行的时代,每一位杰出的人物必须遇到很多可以准许他发挥勇猛和价值的机会,因此,在封建时代,每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的名字我们听起来都如雷贯耳。不过个人的力量从来也没有背时。它今天仍然很重要,在上流社会的众多活动型人物中,勇敢、实在的人总是闻名遐迩,并且上升到他们必然的地位。竞争从战争转移到政治和贸易,然而个人力量仍然及时地出现在这些新的竞技场上。
权力至上,否则就没有领导阶级。在政治和贸易中,拳击大师、江洋大盗比夸夸其谈、兢兢业业的人更有出息。上帝知道各种各样的绅士都在敲门;然而每当严格地强调地使用这个名称时,人们就会发现它指的是独创能力。它描述的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按照天然的方法工作。在一个好贵族身上,首先得有一个好动物,至少到产生动物精神的无与伦比的好处的地步。统治阶级必须有更多的东西,然而这些精神他们必须具备,每当和人相处时给人一种权力意识,能易如反掌地完成那些使智者望而却步的事情。精力充沛的阶级社团,在友好节日集会中,胆略过人,跃跃欲试,这使白面书生望而生畏。妇女们显示的勇气好象就是隆狄巷的一场战斗,或者一场海战。智能依仗记忆提供一些必需品去对付这些临时的部队。然而面临这些突入其来的高手,记忆只不过是一个提着篮子戴着标牌的下贱乞丐。社会的统治者一定能担当肩负世界的重任,能胜任全面的职责,必须是真正的凯撒式的人物,具有极大的亲和力。福克兰勋爵胆怯的箴言我不敢苟同,("参加仪式必须要有两人,因为一个勇敢的人要经受最繁琐的礼仪")我认为绅士就是那个勇敢的人,他的礼仪是不会被人战胜的;只有那种富足的天性才是真正的强手,因为天性是它与之交谈的任何一个人物的补充物。我的绅士在所到之处发号施令;在教堂里祈祷胜过圣徒,在战场上作战胜过久经沙场的老兵,在会堂里讲话使一切风雅黯然失色。他能与江洋大盗为伍,也能与文人学士结伴,所以你要防范他纯属徒劳;他有通向一切心灵的便道;我要排除他,就等于排除自己。亚洲和欧洲的著名绅士都属于这种强有力的类型。萨拉丁、萨波尔、熙德、裘力斯·凯撒、西庇阿、亚历山大、伯里克利等最高贵的人物就是例证。他们漫不经心地坐在自己的座椅上,本身超尘拔俗,不屑于高估任何情况。
按照流行的观点,要成全这种精通世故的人,一笔丰富的财产是必不可少的,然而那只是一种初次排演首要角色所领导的那场舞蹈物质的代表。金钱不是最基本的,然而,这种广泛的亲和力却是,它超越了集团和等级的习性,让各个阶级的人把它都感受到;如果贵族仅仅在上流社会中举足轻重,而对劳动者不起作用,他永远也不能成为时尚的领袖;如果这位人中佼佼不能平等地跟绅士说话,好让绅士发现他实际上已经属于绅士自己的阶层,他就不会被人害怕。第欧根尼、苏格拉底和伊巴密浓达是血统最高尚的绅士,他们选择了贫困状况,尽管富裕的状况他们同样可得。我利用的是这些古人的名字,然而我说到的人却是我的同时代人。财富不会向每一代人都提供一个这样装备完善的骑士,然而每一层人都提供了那个阶级的某种榜样。这个国家的政治、每一个城镇的贸易,都由这些鲁莽的、不负责任的行动家所控制,他们有执牛耳的创造力,有宽厚的同情心,使他们跟广大群众建立友谊,使他们的行动受人欢迎。
这个阶级的礼貌受到了风雅之士的悉心观察和掌握。这些大师们彼此的联系、大师们跟理解他们的长处的人们的联系,是彼此契合的,相互促进的。每个人的良好的仪态,最得体的表情得到了重复和采用。人们迅速取得一致,一切多余的都被丢弃,一切优美的都被重复。良好的礼貌在没有教养的人看来十分可怕。它是一种更为精细的回避和恫吓的防御科学;然而一旦对方的技艺能与它对衡,它就垂下剑刃——攻击和防护能力都消失了。青年人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种更加透明的气氛里,在那里,人生是一场比较轻松的比赛,赛手中间不会出现误会。礼貌旨在促进生活,消除障碍,使纯洁的人增加活力。它有助于我们的交往和会话,就象铁路有助于旅行一样,因为它消除了路上一切可避免的障碍,除了纯粹的空间,再没有任何需要征服的东西。这些规矩很快就固定下来了。一种良好的礼貌意识就会被人更加重视地培养起来,于是,它就变成了一种社会和文明特征的标志。风尚就是这样逐渐形成的,那是一种暧昧的外表,最有力、最奇异、最轻薄,人们最害怕,遵循得最严格,道德和暴力攻击它,都无损于它一根毫毛。
权力阶级和排外的高雅社会之间存在着一种严格的关系。后者总是从前者得到补充。那些强有力的人物通常甚至对时尚的无礼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就是为了他们从中发现的那种亲和力。革命之子、老贵族的埋葬者拿破仑从来没有停止追求圣热尔曼区,毫无疑问,他怀着这样一种感情:时尚是对他那一类人的一种效忠仪式。时尚代表着一切果断的美德,尽管方式有些奇怪。那是凋零了的美德,那是一种死后的荣誉。它不常抚爱伟人,却抚爱伟人的后代,它是一座"昔日"的殿堂。它往往横眉冷对当代的伟人。伟人一般不进它的殿堂,他们出去奋战疆场,他们在工作,不是在获胜。时尚是由他们的子孙形成的;至于这些人,他们通过某个名人的价值和德性,给他们的名字增添了光彩,取得了不同凡俗印象,具有了教养和慷慨的资力,他们的体质也具有了某种健康和优越,这就使他们有了权力,如果那不是至高无上的工作权力,也是很高的享受权力。有权阶级,这些在行动的英雄,这些科尔特斯、纳尔逊、拿破仑,他们看到这就是对他们这种人的喜庆和永久的赞颂;他们看到时尚就是长期的才能;就是被锤薄了的墨西哥、马伦戈、特拉法尔加,他们看到时下风云人物的显赫名字正好追溯到五六十年前他们这样一些盛极一时的名字。他们是播种者,他们的子孙将是收割者,而他们的子孙在事物的一般进程中必须把收获的占有权交给眼光更为锐利、体格更为健壮的新的竞争者。城市从国家得到补充。据说在1805年,欧洲每一个正统的君王都是低能儿。要不是从田野得到加强,城市也许早就灭亡、腐败、爆炸了。今天的都市和宫廷只不过是前天变成城镇的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