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只有星星,没有月亮,夜色撩人。
我躲在界碑内侧,壁虎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那间茅草屋。
想象中猫头鹰的阴厉怪叫并没有响起,也没有萤火虫在夜色中飞翔。倒是不时就会有几颗流星,拖着璀璨的尾巴急速而下,未坠落地面就不见了影踪。
借助夜色掩护,我向草屋悄悄爬去。距离草屋大概50米的时候,我停止了爬行,再次耐心地观察了十多分钟,仍旧未见草屋里有任何动静。我在身边摸索了几块小石头,朝草屋砸去。
接连砸了好几次,草屋依然如故。屋子里没住人,否则就会有所反应。
我从地上站起,摘掉蒙在脸上的背心,大摇大摆地走到草屋跟前,从迷彩服口袋里掏出一次性打火机。拇指轻轻一按,“嚓”的一声,火苗从我手里蹿了出来,我把火苗触在了草屋一角。
由于草屋上覆盖的芭蕉叶不够干燥,草屋顽固违抗着我的意志,拒绝燃烧。
我猫下腰,在附近摸索了好大一会儿,拽了一怀抱干枯野草。
我把干枯野草盖在草屋一角,作为引子,点燃。
引子燃了一会儿,自动熄灭了,草屋无伤大雅。我把打火机的火焰控制调到到最大挡,再次点燃引子。引子上冒出了微弱的火焰,并不是如我所想象的熊熊燃烧。我坚持着对引子的点燃,不料,打火机的塑料柄溶化了,齿轮弹出,落进黑夜。我趴在地上摸啊摸啊,摸到的只是边境线上的细碎土壤。
真他妈的点儿背!我跑回哨所,把少尉口袋里那个美国制造的“zippo”打火机偷了出来,一路狂奔到草屋面前,第三次点燃引子。引子顽强地燃烧了一会儿,不敌潮湿,再次熄灭。索性,我坐在地上脱掉鞋,然后脱掉尼龙袜,把袜子放在引子上点燃。
在袜子的带动下,引子终于冒出火焰。
我再次弄来枯枝烂叶,压在缓缓燃烧的引子上。
枯枝烂叶被引燃,一场大火马上就要熊熊燃烧!
我拎起地上的鞋子,光着脚,飞一样地跑回哨所。
躺在床上,我把刚才那幕在脑子里仔细回忆了一遍,寻找疏忽细节与可能留在现场的把柄和漏洞。除了忘记带上一壶枪油之外,整个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我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打算抽根烟缓和一下紧张情绪。一摸口袋,少尉的“zippo”火机不见了。奇怪,我清楚记得把它装进了口袋。也许在路上跑丢了。还好丢在了路上,如果丢在草屋前,无论如何我也得跑回去把它找回来,否则它将会成为证物。我说过,决心已定,有机会他妈的我非挑惹一场战争不可。
机会再次到来,如果我再向上次那样违背梦的指示,那我可真是卑懦到无以加复。上次我在值班室观察到对方的一头水牛吃草时越过边境线,进入我境内,立马我就把枪端在了手上。缺口、准星、牛脑袋,三点成了一线。就在我准备扣动扳机的瞬间,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动物的眼睛里没有国界。
这句话具体是哪位哲学家说的,我实在是想不起了。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牛的印象特别好。我属马,如果没有老牛勤恳踏实的托衬,谁还会表扬马的自由奔放和桀骜不驯呢?做牛也真是委屈,吃的是草,卖的是力气和肉,惟一对马扬眉吐气的时刻是作为领导出现在“牛马不如”里。
我是在昨天下午观察到这间草屋越了边境的。实不相瞒,我是全中国第一个观察到那间草屋侵犯了中国领土主权的人。如果一切按计划顺利进行,我的名字必将永垂史册。
昨天下午,透过50倍望远镜,我看得万分真切,并及时记下了那位异国男子的身高、发型、相貌特征还有他身上衣服的款式、颜色等等。草屋附近是历史遗留下来的争议地域。去年,这片地域被对方边民种植了芭蕉,争议就更加激烈了,并且惊动了中央。此后,上级一直把这片地域列为重点观察地带。每次到值班室,我都会先朝此地张望片刻。每次张望,我都盼着有点儿动静。有次我看到异国羊群像我先前说的那头牛一样,吃草时进入了我方领域,牧羊人随之进入我境内,追赶羊群。考虑到他的举动是促使羊群离境,于是我就放了他一马。他刚离开我就后悔了,这么好的机会还会有吗?从那以后,我许下誓言:下次决不心慈手软!可后来我还是又放过了一头牛,尽管哨所里这死水一样的平静生活已令我伤心透顶。
异国男子在这片地域出现的准确时间是昨天下午2:23。出现的时候手里面拎着斧头,肩膀上扛着几根木桩。他的出现就令我兴奋不已了,没想到他还竟然带着凶器。他带凶器令我无比兴奋了,没想到他竟然在2:37的时候动手把第一根木桩用斧头夯进土里。
木桩刚被他夯稳,我就知道灵了。老天显灵了,企盼已久的机会它终于完美地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