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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的牵手 第一章 梦中的女孩

有人说,上海的旧里本就是被历史不慎遗落的一方精致的梦幻,只是现在,这样的梦幻也已经少的屈指可数了,更多的是“新天地”之类的赝品,让人在欣喜之余徒生了一份惘然,扫兴而无趣。此刻,我就真切地站在这条被称之为弄堂的上海老式旧里之中。日出日落,冬去春来,那些深深镌刻的记忆,早已经恍然如烟,唯一不变的,还是那些石库门的雕花的门匾,清晰的廊柱、黄铜的门环,还有那一道同样已经是屈指可数的篱笆,在黄昏的夕阳里,它们一如既往的传承着旧时的缠绵和梦境里的隐秘。

现在,我站的地方,是一个被叫作第八弄的弄堂,其实它并不长,却被大弄堂分割成东西两个单元,也许,是这条弄堂的设计者先知先觉的预料到东西两个八弄在以后的岁月中终究会演绎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以至于在设计的时候,他居然不顾整体的格局,硬生生的放宽了西八弄的弄径,致使有着12条弄堂的来安里自第八弄开始不规则的倾斜。没有人知道设计者的初衷,也没有人知道投资商的思路,据说,那是1928年的故事。

有些遥远,残缺,断断续续的……

然而,我还是知道,我的家族大约是在1940年入住这里的,当然,他们是来自于农村的移民,虽然不至于很窘迫,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东八弄。据我外婆说,那时的东八弄也算是很奢华的了,单看那些石库门的精致纹饰就能知道它们是房地产市场上的精品,但西八弄,却是很神秘的,那里的房子被一道枪篱笆密密的围着,在我奶奶入住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了,墙里的世界,她始终都没有见过。但是她又说,她知道那里面住的都是些老爷和小姐,那是比她更老的住户说的。

我总是很好奇,还是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眺望西八弄,虽然那时的西八弄也已经显得陈旧和破败,但那一道围着石库门的长长的篱笆墙总是无端的吸引了我的目光和好奇,让我总期望着窥视缝隙里的那个世界。我想,这也许和我外婆的叙述有关。

后来,我就认识了佳怡,一个小我两岁的女孩子,——那道枪篱笆的小主人。

西八弄,它总是那样的美丽,当西落的太阳洒下金色的余辉,那时候,银色的路灯便也悠悠的亮起来,那陈旧的篱笆墙沐浴着双重的辉煌,宛如一尊荧光的雕塑,溜光溢彩。而最精美的,应该是佳怡推门而出的瞬间,没有人会怀疑,那是一段凝固的音乐,它只属于童真的梦想。

第一次见到佳怡,就是在那样的一个黄昏,她从半扇虚掩的篱笆门里探了探脑袋,然后出来,反手轻轻的把门带上,于是,在夕阳金黄的晕光中,我看到了一个宛然东方维纳斯的女孩子正迎面轻盈而来。那黑色的瓜皮小帽、黑色的对襟小袄、衬着她洁白的肌肤和天使般的笑容,把冬天里最温暖的一丝阳光带给了我。

她没有诧异于我的目光相随,很近的时候,我甚至于看见了她的眼瞳,很深,像一片温柔的海洋……

原以为这样的情景会在我长大以后悄然布满我回忆的空间,让我唏嘘于儿时的纯真和憧憬,如果这样,也不失为是人生的一个亮点,但骨子里,我却期待着一种偶然,我期待着天使的偶然降临,渴望着走进那近在咫尺的篱笆墙。

很久以后,天同告诉我说,那时候,他天天都在欣赏一道独特的风景,他看见一个男孩,在夕阳下眺望那一道在这个城市中已不多见的篱笆墙,而篱笆墙里,一个女孩则在篱笆的缝隙里回望那个男孩,然后是他们走的很近。他说,他就是在那个男孩的头顶上的那间亭子间里看到的。这鬼天同!于是我笑,在那个狭小的酒吧里,我们笑得肆无忌惮、前仰后合。

若干年后的回味固然是充满了浪漫和无与伦比的快乐,但故事却远没有回眸时的轻松和自然,事实是,在东西两个八弄的十字路口,我默默的守侯了整整半年的时间,而这半年里,佳怡也是兢兢业业的,一天也不曾缺席,但终因东西文化背景迥异,我和佳怡始终隔着一道无形的篱笆,做着彼此的马路天使。当然,那是一个崇尚知识的年代,那份守侯的愉悦往往因为夜自习的劳累而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又在凌晨时分,陡然的清晰起来,并在对每一个细节的盘点中悄然进入梦乡。

这样的平静在1978年的冬天被彻底打破,那天,看着不知所措的我,佳怡嫣然笑道:你,认识我吗?

还用问吗?虽然不知所措,但是我明白,我们,已然不是认识那么简单了。

她微微的笑起来,非常好看,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

那是在上海市青年宫的礼堂,我和佳怡都应邀参加了上海市三好学生的表彰大会,巧的是,作为市重点中学的三好学生,我和佳怡同时又是会议的工作人员,正是在布置会场的时候,我们不期而遇。

“你是市北中学的?那可是被誉为教育界北斗星的学校啊!”佳怡看着我的校徽,夸张笑起来。

“嗯,你呢,我看看,哦,华师大一附中,那才是名副其实的市重点哦。”我到不是故弄玄虚,一附中的教育质量可谓是名闻遐迩的。

佳怡依然微笑着,淡淡的,流露着些许的满足,还有害羞的腼腆。那天,我们聊了许多,分手的时候,我们都有些依依不舍。

是的,我没有送她回家,散会后,我们在青年宫门口的廊柱下呆了许久,她说,她今天要去妈妈家,就在青年宫附近的云南路上。

那时候,天色已经很晚,皎洁的月光轻纱般的落下来,在门厅前的空地上投下了青年宫那宝塔状的门楼的倩影,还有我的、佳怡的……

上海市青年宫,俗称大世界,曾是一代枭雄黄金荣的老巢,而现在,它正朝气蓬勃屹立着,一如它的名字。

告别佳怡,我没有坐车回去,而是一路默默的回味着与佳怡的每一句对话,回想佳怡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我知道,今天的相遇,也许从此注定了我一身的守侯,但愿明天,不再是无奈的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