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年事已高，两鬓霜白，身子微佝步履踉跄，却莫名的眼熟。

萧雨涵眯眸沉吟了少许，才从记忆里搜刮出男人的身份。

刘二，尚书府管家。

原身自幼不受宠，府内唯有刘管家心疼其年幼，明里暗里的对她多有照拂。

刘管家注意到萧雨涵的狼藉，心疼的手足无措。

“六小姐，您……”

他欲言又止。

萧雨涵明白他的顾虑。

这时代，女子贞洁重于泰山。

更何况，她乃陛下钦定秀女，若秀前失贞，尚书府恐有灭顶之灾。

萧雨涵神色淡淡的拢了拢肩头破碎布条，轻浅解释道：“无妨，我没事。”

“只是些皮外伤。”

刘管家这才放下心：“六小姐，老爷和夫人听闻您出事，急的不行。”

“您快快随老奴回府罢！”

萧雨涵也有心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颔首点头紧随其后离开。

身后密林中，傅无月鹰隼眸光紧锁着她的背影。

他摩挲着指腹，眉眼深深：“尚书府……竟也想淌进这趟浑水么？”

萧雨涵走出几步，觉针芒在背，蓦地回首。

密林里空空荡荡，唯有惊鸣鸟儿振翅高飞。

“六小姐，怎么了？”刘管家不解问道。

“没事。”

萧雨涵收回视线，眼睑垂下。

或许，是她的错觉。

上世她经受过腥风血雨的生活，今生只想安稳度过此生。

唯愿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然天不遂人意，萧雨涵刚进尚书府正厅，迎面就受了一巴掌。

“畜生！你这个不肖女！”萧尚书气的满脸涨红，痛心疾首的捶胸顿足，“选秀在即，你偏要去个劳什子的上香祈福，还……还被人破了身子！”

“你这是要让整个尚书府给你陪葬！”

萧雨涵猝不及防，被扇倒在地。

听着耳畔怒吼，她胸口没来由的一阵委屈。

萧雨涵知道，那是原身的情绪。

京郊受辱险先丧命，父亲丝毫不关怀她，反倒恶语相向大打出手。

她抚着胸口，神色复杂。

心中暗唾：这种人，你还期待他什么？！

自原身生母病死后，萧尚书便全然忘却了她的存在。

若非那一道圣旨传下，原身甚至还居住在柴房，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萧雨涵猛然抬眸，清冷的眸光中带着质问。

“我私下出门，行踪隐秘，为何偏偏在京郊遇了山匪？！”

“那群人行事歹毒，杀人不眨眼却不取我性命只为侮辱于我，此事分明有异！父亲非但不为我讨个公道，倒是对我这个受害者百般辱骂，岂有公道可言？！

“公道？你竟还想要个公道！”萧尚书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胸口剧烈起伏，怒骂道：“你既受辱就该一头撞死！而非拖着残花败柳之躯回来！”

“如若这般，陛下还得念我尚书府女子忠贞刚烈！”

“可你呢？竟还敢回来，拉整个尚书府下水！”

原来如此！

萧雨涵只觉可笑。

她竟连公道都不配有！

“老爷，何须动怒？莫再气坏了身子啊！”萧夫人眉宇凝着关忧，搀住了萧尚书，软语道：“我倒有个主意……不如向圣上禀报六丫头已暴毙身亡！”

“尚书府最后不过是少了个选秀名额，总比此事暴露惹陛下迁怒的好啊！”

“反正六丫头也已经……”

她看向萧雨涵衣衫不整的肩头，欲言又止。

萧雨涵却从大夫人的眸底看出一丝幸灾乐祸。

从陛下亲下圣旨伊始，大夫人就担忧原身的姿色出众，会将她的女儿萧雪婷比下。

为此，没少明里暗里的给她使绊子。

原身记忆中的画面与今日发生之事迅速在萧雨涵脑海中串联成线——

大夫人，就是始作俑者！

萧雨涵嘴角噙着嘲弄的笑，缓缓站直。

想要她的命？

痴人说梦！

“谁让你站起来的？！”萧尚书怒道：“跪下！”

萧雨涵脊背挺如修竹，似笑非笑的睨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莫名觉得这眼神不舒服。

就仿佛……已然看穿她的一切。

“我既未失贞，为何要跪？！”萧雨涵向前一步，尾音染着一抹狠辣，“我非但未失贞洁，还手刃了贼人……若父亲母亲不信，大可去京郊密林一探究竟！”

反正密林里，有的是尸体！

“父亲若不想此事暴露，最好是帮女儿隐瞒此事！”

“女儿第一次杀人，慌乱之间可是不慎将尚书府信物落在那贼人尸体上呢！”

一语激起千层浪！

萧尚书与大夫人齐齐愣住了。

这丫头……杀人了？

还留下了尚书府信物？！

“你……你……”

萧尚书气的浑身哆嗦，指着萧雨涵的鼻子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官宦之女青天白日下杀人灭口，此事比秀前失贞还要凶险！

她还不慎留下了凭证，此事若被有心人知晓，那尚书府岂非是……

萧尚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必须立刻妥当处理！

“把她关进柴房！”

气急败坏的丢下此话，萧尚书甩袖急冲冲的走了。

大夫人面色难看的看着萧雨涵，眸底有不可置信和惊诧。

她万是没想到这丫头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还给尚书府埋了那等子隐患！

“母亲的表情，唔……好像有点失望呢！”

萧雨涵缓缓笑开，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深深看了大夫人一眼，转身离去。

大夫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面色阴晴不定，蓦地抬手将茶盏摔了个稀碎。

“萧雨涵！你给我等着！”

太子妃之位，一定是雪婷的！

谁也别想阻止雪婷平步青云！

她坐下，心底心绪翻涌。

她花重金请的那帮悍匪……竟这般不中用！

大夫人眸色阴毒。

或许，是她小瞧了萧雨涵。

好好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且等看着！

本夫人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正厅外，萧雨涵在暗处将大夫人的神色一并看尽眼里，转身凭借印象来至尚书府后门。

原身生性活泼，按捺不住做闺中小姐，为方便出门特意刨了个狗洞。

今日，倒是派上用场了！

萧雨涵偷偷从狗洞出府，一路出城回到密林之中，见欲对她行不轨之事的男人还在昏迷，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