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
赵行仁走到半路,还是不放心。
今天的这个女犯,容貌清丽美好,张剑那家伙心术不正,监牢里的女囚半数都受过他的欺辱。
这位女子,虽说有行罪嫌疑,但是并无证据,自己总不能白白害了人家。
赵行仁折返回来,果然看见他最不想看见的一幕。
“张剑,我跟你说过,让你不准私自审讯,你是想要跟我赵行仁对着干吗?”
赵行仁将反剪着丁玉宁胳膊的两个狱卒,一把推开。
他拉着丁玉宁的袖口,将她拽到自己身后,张开臂膀,护佑着她。
丁玉宁的眼神里,阴冷之色潜伏下去,却而代之的是羞愤和怨怒。
“长曦,哥们儿们都是在衙门做事,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干涉老子审犯人,你可不要真以为,老子怕你,闹到县太爷哪里,指不定谁他妈卷铺盖走人。”
典狱长指着赵行仁的鼻子,破口大骂。
“赵某明天就将此事,上禀县令。至于这个女囚,先由赵某暂行扣押。”
赵行仁神色严峻,刚毅的脸上毫不掩饰对张剑等人行为的厌弃。
“他妈的,老子看今天,谁敢带着这个小贱人离开。”
典狱长撸起袖子,大手一挥,他的跟班狱卒想要围上来,拦住赵行仁和丁玉宁的去路,但被赵行仁一个威严的眼神,吓得又退了回去。
赵行仁拉着丁玉宁的衣袖,扬长而去,身后留下典狱长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丁玉宁在监狱台阶最后一阶,身影马上要离开众人目光的时候,她突然回首,眼睛里血色光芒闪过,她对着典狱长等人,恶劣笑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出了监狱,赵行仁连忙松开拉着丁玉宁衣袖的手。
他满脸歉意,但语气里,还是官差对疑犯的戒备和审视。
“今晚你跟我去另一个地方暂住,监狱里的事,我会还你一个公道。北国的衙门,不是一个没天理的地方。”
丁玉宁出来后,一直低着头,瑟瑟发抖,一副被吓着的样子。
“谢……谢过赵捕头。”
赵行仁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愧疚又恼怒。
小小一个衙门,跟那浑水的朝廷,竟然无二。
都是权压于法之上,有权有势者剥削享受,小弱无依者,只能在无间的炼狱里,被蚕食压榨到吐出最后一滴精血。
所谓朝廷衙门,天子正道传播无路,沆瀣一气,欺压弱者之学,倒是无师自通。
赵行仁领着丁玉宁,将她带回自己的家。
丁玉宁暗自打量着周围,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片细长柳叶。
赵行仁将她带进一间,窗户被锁死的房间。
他转过来,丁玉宁表情不安地环顾着四周,草木皆兵。
“你就暂时住在这儿。”
赵行仁从怀里拿出个小瓷瓶,放在桌上。
“我看你脸上伤了好几处,这是金疮药,你先用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捕头。”
丁玉宁小声叫住他,低着头,不安地绞着手。
“赵捕头,我看您是个好人,小女子才敢将实情告诉您。”
她胆小怯懦的样子,令人心生涟漪。
“其实小女子姓丁名玉宁,是从雾山村逃出来的,我们村子惨遭山匪屠村,玉宁正是在恩师的护送下,才逃了出来。”
说到伤心处,丁玉宁啜泣,哽咽不已。
“却不想小女子这一路被山匪追杀,东躲西藏,晕倒在路边,幸得被赵大人所救。”
说着,丁玉宁抬起眼泪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望着赵行仁。
“玉宁穿成这副模样,只为逃命,绝不是恶人。玉宁求赵捕头垂怜,还玉宁一个清白。”
“是清平县的雾山村?”
赵行仁狐疑?
丁玉宁颔首抹泪。
他知道雾山村,几天前那里确实发生了屠村案。
“不管怎样,总之你得先待在这里,等查明真相,赵某定当还丁姑娘一个公道。”
赵行仁并没有直接听信对方的一面之词。
他大步出去,把门锁上,四面密闭,丁玉宁几乎不可能逃出去。
然而就在赵行仁脚步声运去后,受惊害怕的丁玉宁,忽然变换了脸色,拿起桌上的金疮药把玩,古怪而阴冷地笑着。
“小子,若不是你有用,本小姐早就送你下地狱。”
赵行仁奔波在案发现场,连夜追查线索,忙活了大半夜。
质明时分,衙门里的捕快匆匆跑来找他,说典狱长被人掳走,发现死在了臭水沟里,浑身骨头被打断。
凶手作案手法十分残忍。
赵行仁第一个想到,难道是是丁玉宁回去,找典狱长报仇了?
可是不应该啊,自己明明试探过她,她是不会武功的。
赵行仁跑回自己家,看见关押丁玉宁的房间,果然门板被踢成碎片。
难道说,她还有同伙?
赵行仁心里不安,他跳进屋子,却见丁玉宁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丁姑娘!”
赵行仁连忙将丁玉宁扶起来,靠着桌角。
“丁姑娘,丁姑娘你醒醒!”
后颈怎么这样疼,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
“你不要摇了。”
丁玉宁声音轻轻弱弱。
赵行仁连忙松手,往后退了退。
丁玉宁抬起沉重的眼皮,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雪亮地盯着赵行仁,“你怎么知道我姓丁?”
赵行仁被她弄得一头雾水,“不是你告诉我,你姓丁吗?”
“我自己?”
丁玉宁糊里糊涂,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可能是自己穿进这具身体,还没有完全和这具身体相融,所以出现片段失忆的现象。
丁玉宁站起来,扶着脑袋,歉疚地说着,“我之前撞坏了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您可否告诉我,我还跟你说了什么?”
“你说,你姓丁名玉宁,是从雾山村逃出来的。”
赵行仁给她倒了一杯水,送到她面前,探究着丁玉宁的神情。
“你们村子惨遭山匪屠村,你正是在你恩师的护送下,才逃了出来,却不想一路被山匪追杀,东躲西藏,晕倒在路边。”
赵行仁说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丁玉宁的神态变化,却没有得到想要的收获。
“是谁打晕了你?”赵行仁话题突然转到当下。
丁玉宁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我正准备休息,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会不会,是追杀我的山匪?”
丁玉宁将祸水东引,她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在监狱里,被典狱长羞辱,然后就莫名其妙失去了意识。
就连怎么来这里的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如何晕倒的。
赵行仁没有接话,他说,“典狱长死了。”
丁玉宁冷笑,“他这种人,死有余辜。”
“你和他生前结怨,是最大的怀疑对象,我现在必须要将你再次送回牢里,不过你放心,新来的典狱长品行端正,之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不要送我回去,我可以帮你查案。”
要将她再次送回魔窟,丁玉宁只觉得手脚发软,她极力证明自己的价值,想让赵行仁将她留下来。
“你?”
“我在雾山村的师父,是一位隐居高人,他之前就是干仵作的,教习了我许多关于仵作的知识,我想帮助官爷您查案,好还我一个清白。”
“你现在是第一嫌疑人,于情于理,都不会让你接触尸体,走吧,我送你回监狱。”
赵行仁虽然语气温和,但是言辞却不容抗议。
“官爷,在监狱里时,我听见您与典狱长谈论‘少女被戳瞎双眼案’,我可以帮你们破案,以此表示玉宁绝不是娼盗恶人。”
赵行仁盯着眼前的丁玉宁,总觉得她和昨天晚上,被他带回家的丁玉宁似乎有所不同。
昨晚那个丁玉宁举止小心胆怯,眼前这个姑娘却给人一种凛然之感。
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提议,赵行仁他心动了。
现任仵作,年老体弱,尸体必须要送到义庄,他才会进行验尸,这样一来,往往会漏掉第一案发现场的重要证据。
而且老仵作的记忆力也在衰退,经常出现将几个案子的验尸结果,弄混淆的情况。
眼下这个“戳瞎少女案”的凶手,越发猖狂,从之前的半个月做一次案,到现在几乎两三天犯一次案,搞得清平县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如果这位丁姑娘真的会验尸,那对他们衙门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而且她又不会武功,只要自己时刻跟着她,应该不会出事。如果她真的有问题,自己也还可以及时止损。倒不如先让她试试。
“你跟我来。”
“好。”
丁玉宁喜上眉梢,连忙跟上赵行仁的步子。
赵行仁向她同步“戳瞎少女案”的详细情况。
受害者都是未成婚的妙龄少女,但是昨晚开始,就有已婚的少妇,被剜去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