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咿呀呀的戏确实没什么意思,坐了一会儿沈洛就打算开溜。没走出多远,就看到大太太身边的嬷嬷一路朝沈洛跑过来,“大小姐,可让奴婢好找。”
“嬷嬷有何事?”
“大太太叫莲云过去,说是有差事吩咐她做呢。”
沈洛出门就只带了一个莲云伺候,这人一走,她身边就没人了。
她看看跟上来的沈玉颜故作惊讶的脸,眉毛一挑,心里有了底,对莲云说道:“那你就过去吧。”
莲云紧了紧沈洛的衣袖,最后还是跟着嬷嬷去了戏台的方向。
这下,沈玉颜和沈洛之间便没有伺候的人了。
沈玉颜一反常态说了很多府里的事情,走着说着,还指着一些假山水榭,说着逗趣儿话。
沈洛始终不给她什么反应,让她自己演吧。
最后,沈玉颜似乎也觉得尴尬了,只留下一句妆花了要回去收拾下便离开了。
沈洛看着她快速离开的背影,四周看了看,这里再往前走几步便是月湖。那地方偏远,人又少。
月上中天,沈玉颜在这个当口上带她往月湖旁走,又是为了什么呢。
沈洛笑了笑,提起裙子藏在竹林里往前探去。
大太太正在院子里待客,正好是大戏的重头,仆妇们看的出神,根本没人注意到大太太身边伺候的嬷嬷过来禀报。
嬷嬷悄悄附在大太太耳边,“二房的琛哥儿和四小姐都离开了,咱们家的二位小姐也离了席。”
大太太听完便抿起嘴。
嬷嬷继续说:“琛哥儿回了二房那边,倒是咱们的两位小姐,正在园子里……”
大太太冷冷一笑,“派人去跟着,好好伺候着吧。”
嬷嬷低声道:“大太太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任谁也逃不出太太这双眼睛。”
“有变动尽快禀报就是。”
嬷嬷连忙称是。
戏演的很快,大太太不过过了几句话的功夫,就看到侯爷夫人一边看着花旦,一边用帕子捂着嘴笑:“今日这角儿倒是稀奇,以前京里似乎从未见过?”
大太太走看着侯爵夫人亲切的样子,重新露出笑容。
她转头看看台上的人物,黛眉似远山,粉面若桃花,颊边两缕青丝拂面,黑缎子的长发之下,樱红的嘴唇似花瓣一般,微微开启,不论远看还是近看,竟都有几分的妖娆。
大太太在侯爷夫人耳边悄悄提了两句。
话音刚落,侯爷夫人便惊讶抬头,“当真?”
大太太道:“这可是京畿一带的新角儿,我怎么能骗您。如果您觉得他唱的还好,就跟了您回去,等您想听了,再点他唱两堂。”
侯爷夫人笑道:“我只当他是个丫头,却没想到……竟是个小子!带就不往我那带了,就搁你府里,我 日后还能有个由头多来看你。”
戏班子留在了将军府,其他的客套话也不必说。戏曲唱完,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大太太这才收拾着送外客出门。
送走侯爷夫人没多久,就见小丫头从偏院方向小跑过来。
一边跑一边呼喊:“月湖边,有外男与人私会!”
月黑风高,幽会的外男早就翻身离去,小丫鬟只远远看了个影儿,根本没法断定人是谁。
大太太连忙吩咐了嬷嬷:“去,去几个院里看看小姐们都在不在。”
一旁的小丫鬟马上叽叽喳喳接了话:“其他小姐都好好的呢,只是……”
“只是什么!”大太太皱着眉,不怒而威。
“大小姐不在啊!”
大太太松了一口气,“竟然是她?这件事还得请老爷定夺,此事非同小可,你快快去给老爷送信儿吧。”
沈将军听人禀告完,便有些震怒,他压着火气来到大太太的屋里,看到站了满满一屋子的仆妇,更是觉得碍眼非常。
“还不去再找!”
将军拍了桌子,一屋的下人四散而去,府里寻人的仆妇小厮几乎翻遍了角落,可大小姐竟还是找不到。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洛儿的声誉……”
“这事还没坐实,你又何必早下定论?”
沈将军皱着眉,不认可大太太的结论,“不管如何,先把洛儿找到再说。”
大太太扶着将军回了院子,一行人就看到莲云从碧芝院的偏房里出来。
莲云手上抱着绣活,针线篓子里已经出了样子。
莲云看着大太太身后跟来这么多人,却不知有什么事,急忙上前行礼,再看看后面的绯云已经吓得没有了人样,心里一想,便明白了几分。
大太太道:“今天不该派你差事,应该让你跟着大小姐才是,看过戏,大小姐去了园子里,现在也不知到了哪里,会不会找错了路。”
莲云急忙道:“这就是奴婢的错了,奴婢知道大小姐在哪里,竟忘了叫人去告诉太太。”
大太太目光闪动,仔细看着莲云。
莲云点点头,“大小姐就在太太屋子里。”话音刚落,帘子又是一动,大小姐果然挑帘子走了出来。
沈洛见到外面是大太太与大老爷,急忙上前行礼,大太太愣了一下,才笑着埋怨,“你这孩子,怎么到这里来了,我还当她们把你弄丢了,正差着丫鬟婆子到处找去呢。”
沈洛忙道:“让父亲和大太太费心了,我本来是在园子四处看看,没想就走到这里,恰好看到莲云,闲来无事就跟了她进来,在太太屋里讨口茶喝。”
大太太心里百转千回,最后还是一脸慈祥,她拉过沈洛的手,“要是平时也就罢了,今天正好有戏子在内院,乱糟糟的,生怕你会遇见不该见的,外面冷,咱们进屋去说。”
嬷嬷们看到大小姐已经找到了,知道先前做的打算已经不作数,随即遣散了那些不相干的,只把太太屋里的两个大丫鬟和大小姐屋里的莲云留了下来。
大太太带着沈洛进了门,却被大老爷拦住了动作。
“你先下去,我问问她先前都在干什么。”
大太太看到大老爷面色凝重,便带着旁人退出屋子,只留沈洛与沈将军二人。
沈将军坐在主位上,让沈洛坐在右手,等到丫头们上好了茶水退了出去,沈将军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然后侧头看旁边的沈洛喝茶。
等沈洛放下茶杯,沈将军才开口,“你跟那丫鬟,在太太屋子里做些什么?”
沈洛不禁低下头,一副乖巧的模样,“也没有什么,忙些女红绣活罢了。”
“叫那丫鬟把东西拿进来。”
话正说着,莲云便从门外捧着针线笸箩进了屋,走到沈将军面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递过去,沈将军扭头一看,一件黛蓝的枕套上已经绣了小半朵金蕊,另一件则是栗红色护膝。
见将军不解,莲云解释道:“今日家宴,大小姐听闻老太太在佛堂诵经,便想给老太太做个暖腿的护膝,又见大太太听戏时不时捶腰,就缝了个靠垫想送过去。这些绣活里面有些针线不大懂,正好问到我,就进来了。”
“这是暖腿用的?”
沈洛点点头,“之前听嬷嬷说祖母有腿疾,最怕冷,却还在佛堂诵经。我以前用过类似的护膝,就想着现在虽入了春,可风仍旧大,日后天气还有冷的时候,祖母说不定会用得着。”
“这个呢?”
沈将军拿起另一件还没绣好的靠垫枕套,上面的花样子虽然细心,可从绣法上看,仍旧有些生疏,一看便是不熟练之人所制。
“这是给大太太垫腰的。”
“你倒是有心了”,沈将军端详了一阵,又把绣品放回到簸箩里,“都说针线好的人性子好,可你的性子却没从针线上有所进益。”
沈洛知道沈将军说的是什么,想必他一回来就听过大太太的诉苦,抱怨沈洛当着众人的面责罚奴仆,不知道给大太太留脸。
“父亲说的是,女儿自小便喜欢舞刀弄枪,更不喜绣花书画,近些年已经尽力去学着如何做闺秀,却仍旧差了些,日后我在女红上会多琢磨下的。”
沈洛态度诚恳,又是直面了自己的弱点,这样的反应让沈易有些意外。
他是父亲,内院之事不便插手,也只能在婚事上尽量给她安排些更好的。今日刚回来,却听闻刘氏谈及她主动要求退婚的事情,不免有些心寒。
可现在与女儿相谈,沈易发现她仍旧保持着坚毅质朴的本性。原本失望的情绪,也因此好了起来。
“你退婚又是为了什么?”
沈洛听到沈易果然问及此事,不觉叹了口气。
“父亲,女儿对三皇子殿下并无不满,只是,今日京中事端较多,即便是处于深闺中的女儿都略知一二,现在这个时候,实在不是定下姻亲的好时机。女儿身份是将军府嫡女,论起身份,代表的是将军府和您的意愿,若草草将女儿许配给朝堂一方势力,恐怕会让别有用心者会错意。”
沈易看着沈洛的脸,一时没预料到她会从朝堂情势上作分析,仅仅几句就足够让沈易扭转心思。
沈易点点头,却仍旧对三皇子的婚事不置可否,“退婚一事先压一压,过两日还要举家去宫里参宴,现在不是提及此事的时候。”
“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