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变过。
兰欢突然想到冯唐的诗: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迟亦。
他那么温柔,温柔到以至于兰欢根本没把他这话当真,见迟亦的神色确实不像是他安排的,于是放下了手里的菜刀,淡淡道:
“要剁滚远一点剁,不要脏了我的眼睛,我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紧跟着那些被方才女佣碰过的食材全部被扔了出来,半点面子没有给迟亦。
女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见兰欢这样不免有些愤恨,“少爷,你看这个……”
“陆鸣。”迟亦打断女佣的话。
陆鸣是别墅的管家兼保镖,三十岁左右,成熟干练。
“少爷。”
“带下去。”
没有说带去哪儿,但是主仆多年的默契显然不需要陆鸣多问。
女佣面色惨白,想要求饶但是嘴巴先一步被捂住,被人连拖带拽地拉了下去。
迟亦看着被兰欢从厨房扔出来的食材,眉毛都没动一下,吩咐其他人:“收拾干净,地板多擦几遍,记得消毒,我的欢欢见不得脏东西。”
见不得脏东西?可分明弄脏地板的就是她!
心里这么想,但没有人敢说出来,佣人们颤颤巍巍但是动作迅速。
等到一切处理妥当,迟亦才迈步走向厨房,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那道忙碌的身影。
他知道她洁癖严重,严重到事事亲力亲为,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哪怕是做饭这么烟火气的事情,在兰欢做来也是赏心悦目得很。
还是一副白手套,但是切菜的动作很是利落,眉眼专注,少了几分娇气,多了几分婉约。
“欢欢真的不打算做一份给我吗?”迟亦状似伤心地问。
兰欢头也不抬,“怕不合迟少的口味。”
“无妨,欢欢做的我都接受。”
嗓音里缠绕着笑意,舒缓低沉像是大提琴的奏乐,他总亲昵地叫她欢欢,缱绻得让兰欢恍惚,像是他们深交许久。
可他们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面。
兰欢敛了眸,声音更是寡淡,“可是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给别人做。”
迟亦眯起了眼睛,但是声线里听不出变化,兰欢听到他说:
“欢欢,你对我,戒备了。”
因为那份突如其来的牵手,因为他佣人的不懂分寸,她将他们划为一类,然后愈发冷漠,拒人千里。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兰欢手上的动作一顿,“我也不想对你戒备,可是我心理上控制不住,所以有劳迟医生后续多费心了。”
瞧瞧,她对她的症状多坦诚,像是对他这个医生全身心的依赖和信任似的。
心口不一的女人。
迟亦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兰欢握着菜刀的手紧了一下,睫毛扑闪,下一秒神色如常,刀与案板碰撞的声音越发清脆。
……
别墅地下室。
“人呢?”
“在的。”
迟亦踏着轻缓的步子朝女佣逼近,此刻他的脸上是兰欢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冰冷。
女佣瑟缩了一下,“少、少爷。”
迟亦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谁给你的胆子去招惹她?”
女佣疯狂摇头,“不、不,我、我真的只是好意……”
“我不喜欢不说实话的人。”
他蹲下身,目光落在女佣的那双手上,大概是做久了粗活,哪怕努力保养,也是掩饰不住的粗糙。
跟兰欢那双莹白如玉的手比起来差远了。
“陆鸣。”
“少爷。”
“把她的手废了。”
“是。”
先后两声惨叫,女人的双手都被扭曲了一个角度,完全骨折。
迟亦的眉眼从头到尾都是淡的,没有任何变化。
女佣疼得冷汗直冒,迟亦站起身,伸出手,陆鸣适时递上一把匕首,银白色刀刃在她指尖翻转,寒光反射才女佣的瞳孔里,引起她灵魂深处的战栗。
“你还有一次机会,说出你背后的人,否则我会让你亲眼看看,你这双手,是怎么被剁成肉泥的。”
女佣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是、是白小姐。”
“白依浅?”
“是、是。”
女佣声泪俱下。
“迟少,迟少你放过我吧,白小姐说了,您只要带了陌生女人回来不惜一切代价都得赶走,不然,不然就会对我的家人下手,我也是没办法了啊迟少……”
呵,那女人比他想的还要放肆。
“她只安排了你还是说还有别的人?”
女佣眸光微闪,“我、我不知道。”
眯眼看了佣人一眼,迟亦走出地下室,陆鸣跟在他身后。
“陆鸣,待会儿把人放了。”
陆鸣一愣,“放、放了?”
他们家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有问题?”
“没有,只是……是留在别墅吗?”
“从哪里来的滚哪里去,要我教你?”
所以这是……不弄死,放对方自生自灭的意思?
陆鸣斗胆问了一句,“少爷,您这次怎么?”
迟亦抬头望了望头顶的蓝天白云,像是心情很好,“那女人给我提供了一个新思路,我给她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脱敏疗法,兰欢少不得是要碰别人的。
但是看今天这个架势,要让大小姐主动迈过那道坎怕是不容易。
【我大概是最不配合的病人】
脑子里想起她的这句话。
既然不愿意配合,那就被动受着吧,这大概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小姐,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新思路?机会?
陆鸣脑子里一团浆糊,也不敢再问。
“对了,银行那边打电话过去,让那两个人保密,兰欢还清欠债以及跟我有关系的事,一个字都不许传出去。”
陆鸣心里一惊,兰小姐得罪少爷了吗?
这是……不打算做兰小姐的保护伞了?
压下心头的好奇,陆鸣躬身道:“是。”
兰大小姐,自求多福吧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