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一片安静。
几个佣人看着唐杳利落地将唐静好踹到在地,顿时哑然。
唐杳淑女地站好,认真地整理裙摆。
刚才动作太粗鲁,差点把裙子弄坏了。
上面的刺绣是阿婆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全世界独一无二,要是弄坏了她心疼。
阿婆年纪大了,熬了好几个夜才弄好,倘若知道坏了,肯定又要熬夜重新做。
她才不会给阿婆添麻烦呢。
唐杳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坏的地方,心情大好。
蔡安静扶着唐静好怒吼:“都愣着做什么,把她抓起来关进小黑屋,一个小丫头片子,真是反了天了。”
几个佣人面面相觑,倒是保镖反应快,朝着唐杳围拢过来。
唐杳怕弄坏衣服,举起手掌:“不动手,我自己去。”
唐家有个地下室,以前是杂物间,这些年一直封着,从未打开过。
很多佣人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扇门从未打开,现在都明白了。
不是从未打开,而是以前用来关的那个小姑娘,不在唐家了。
铁门“哐当——”一声关上,紧接着,她听到落锁的声音。
唐杳打开手机电筒,驱散黑暗。
四四方方的一个小房间,什么也没有。
黑暗如同粘稠的水,铺天盖地将她淹没,最后只剩下手里微小的一团光。
唐杳凑近墙壁,上面布满了各种幼稚潦草的涂鸦。
有太阳、有月亮星辰,有大人小人,一家三口……
铁门并不光滑,在光的反射下显得坑坑洼洼,还有带血的抓痕和掌印。
她看到一个小女孩,打翻了家里的杯子,被后妈关到这屋子里。
因为害怕不停的拍打铁门哭求饶,直到精疲力竭,也没有人来救她。
今天因为打碎了杯子。
明天因为弄脏了姐姐的裙子。
后天因为喊了声阿姨……
每次送进来时,后妈温柔笑意:“囡囡啊,阿姨这也是为你好,你如今妈妈不在了,我就是你妈妈,你是大小姐,言行举止都不可冒失,阿姨罚你是让你长教训,你能理解阿姨的良苦用心吧?”
到后来,她连假意的笑也懒得给:“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去小黑屋里待着。”
“你这么笨,也只有我不嫌弃你,你以后可得听话点。”
“我这当后妈的里外不是人,全心全意为你,结果你这白眼狼,连声妈都不肯喊。”
……
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繁杂的梦。
梦里人影绰绰,光怪陆离,映照着人间各种丑陋。
她以前不喜欢黑漆漆的环境,可后来,却戒不掉这种漆黑。
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
电话是薄暮时打来的:“在哪儿?”
“唐家。”
“马上回来。”
“回不来了。”
电话那头好久才传来男人烦躁的话:“别作。”
他以为唐杳和昨天晚上在警局一样,故意等着他去接。
要不是谈完生意回来,奶奶一个劲催问唐杳怎么没和他一起,他也不会打这个电话。
唐杳脑袋搁在膝盖上,小心将裙摆收拢:“我被关起来了。”
大概一个小时后,铁门打开,身姿挺拔高大的男人逆着光而来。
尽管脸色难看,但她还是笑了。
她朝他张开双臂:“我腿麻了,可以抱抱我吗?”
薄暮时不情不愿将她提溜到怀里。
她太轻了,也很小,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
薄暮时不温柔地将唐杳放到沙发上,唐杳整理裙摆,格外珍重。
他看着这小小的一团,头发微乱,瓷白的小脸上沾满了灰尘,格外狼狈。
和她一点也不搭。
充满违和感。
这种违和感让他心里有充满怒气,若不是唐家人关了她,他也不至于浪费时间走这一趟。
唐伯元赔着笑:“薄少,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即便生气,男人仍旧端坐,姿态矜贵,情绪不露分毫。
“杳杳,你妈说你是好久没去地下室了,特意到下面去玩的,结果自己忘了时间睡着了,你赶紧和薄少解释一下。”
唐伯元使劲冲她挤眼色,带着淡淡的警告。
唐杳背脊挺直,手放在膝盖上:“我下去玩,门会从外面锁上?”
蔡安静解释:“佣人不知道你在里面,不小心锁上了。”
“呵,”唐杳冷笑,“蔡安静,你是猪油吃多了,把脑子堵了吗?这么拙劣的谎言,咱们聪明绝顶的薄少会信吗?”
本不打算掺和唐家家事的薄暮时:“……”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面无表情:“不信。”
唐杳:“我现在是薄家人,你们这么做,是一点没把薄少放在眼里啊。”
薄暮时扶额,真想呵斥她一句闭嘴。
唐伯元冷汗都吓出来了:“薄少,这其中真的有误会,她们母女俩闹着玩呢,从小安静就这样教育杳杳,杳杳小时候不听话,性格又叛逆,不收拾一下怕是要上天。”
唐杳手一顿,垂眸:“所以,你以前就知道她关我,对吗?”
“你妈是为你好。”
唐杳笑了下,盯着唐伯元看,直将人看得不自在,才起身朝外走。
她一走,薄暮时也跟着起身。
“薄少,吃了晚饭再走吧。”
“不用。”
薄暮时单手插兜,大步向外走,看到唐杳又折回来,脚步微顿。
唐杳走到唐伯元面前:“你今天叫我回来做什么?”
唐伯元变脸特别快:“好久没回家,爸爸当然是想你啦。”
唐杳满脸讽刺:“我知道,无非是因为昨天的热搜,想骂我不务正业诈骗害你丢脸,又想要那一个亿,对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爸是这种人吗?”
被唐杳点穿心思,唐伯元有些恼怒,却还是撑着脸做面子工程。
毕竟薄暮时还在。
“不过,你还小,这么多钱你不知道怎么花,拿给爸爸给你放着,公司要花钱的地方多,借给爸爸周转一下,赚了钱加倍还给你。”
“骗来的钱你也要吗?”
“还有,别给我画饼了,你画的饼把我妈都撑死了,我可不想重蹈覆辙。”
唐伯元脸色一僵。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你说,我用那些钱来买炸弹,会不会把唐家夷为平地?”
唐伯元脸都黑了。
唐杳转身,脚步轻快。
裙摆飞起,上面绣着的白鹤振翅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