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宫出门,要经过夕阴街、香室街,才能到北焕里。这一带人烟阜盛,民间的烟火气最浓。街头巷尾,有很多铺面,做生意的商贩热闹地吆喝着生意。
刘病已见什么都新奇。许广汉牵着他手,生怕他在人流中走丢了。街上有卖泥娃娃的,有吹糖人的,也有卖竹笛口哨的,一路走过去,刘病已手上就拿满了东西。
一个憨态可掬的泥公鸡,饴糖做成的小猪,还有可以吹出尖利哨音的竹口哨,琳琅满目。
许家在不起眼的一个居民闾里,一小栋房舍,挨着住了好几户人家,鸡犬之声相闻。
刚走到门口,刘病已就听到有女子的哭声。
许广汉急忙走进去。身后的刘病已一眼看见一个约莫10岁的女孩,梳着两个小鬏鬏,穿一件半新不旧的桃红襦裙,在那里抹眼泪,抽抽搭搭地哭。
女孩的脸也没有看到,只觉得这女孩身材夭矫,似乎平时经常干活计的。
她干嘛哭啊,刘病已好奇地看着她。
这是刘病已第一次见到许平君。这第一次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爸爸问:“平君,你怎么了?”
平君叫一声爸爸,委屈地呜咽。她脸上满是泪痕,但眉目生得婉然,嘟着一张小嘴。
一个高昂的女声。“当家的回来了?你看你的宝贝女儿,一早上就叫她织布,迷迷糊糊的,把一匹好好的绫棉纱都织坏了,浪费老娘好多丝线!”
平君不甘示弱,“爸爸,我不过就是不小心,才……我这个月已经织了6匹纱了。妈妈是个暴君,把我当她的摇钱树!”
平君拉着爸爸,嘟囔着,“瞧,妈妈把我脸都打红了。”
许广汉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
屋里的女人估计忙,没有露面。
许广汉于是大声吼,“平君她娘,今天家里来客人了!”
许平君注意到了刘病已,于是难为情地擦擦脸,让生人见到自己哭泣,自然是不好意思的。
刘病已一向没有同女孩相处的经验,但是,不知怎么,他竟然大方地走到她面前。
“你不要难过了,我这里有好玩的,瞧这竹口哨,吹的声音可响了。不信,我吹给你听!”
刘病已把自己的泥公鸡,糖小猪一股脑儿地给女孩,然后很响地吹起了口哨。
许平君有点讷讷的,捧着小玩意儿,破涕为笑。
许夫人走出来,她是个胖胖的妇人,圆润的脸上一双鼓鼓的眼睛,锐利的目光投向刘病已。刘病已感觉这个女人真凶。他心里立即站到了许平君这边。
许广汉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给许夫人,“娘子,这是刘公子病已,去准备点好菜,招待我们的小客人。”他扭头对女儿,“平君,你不用干活了,陪病已玩吧。”
许夫人拿了银子,眉开眼笑。她家里有个粗使的婆子,于是那婆子拿一个陶釜,去街市上买肉去了。
许平君笑看着刘病已,“你叫刘病已?”
刘病已:“你认识字吗?”许平君点点头。
他于是拉过女孩的手,在她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自己的名字。许平君“哦”一声,说:“你的名字很特别。和那位大将~军冠军侯大人很像。”
“你是说霍去病?”
“是啊。”许平君细声细气地。
“嗯,我以后也会做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就像他那样。”刘病已骄傲地说。
男孩虎虎生气,在阳光下像某种长势凶猛的兽类。
女孩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艳羡和崇拜,似乎得到昭示,甘心受他的驱遣。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生的缘分就此结下。
刘病已问:“平君,有什么好玩的?”
许平君想想,“我带你去街上听瞽目先生说故事吧。”
“好!”
许夫人追出来叮嘱,“早点回来,不要耽误吃饭。”她难得地给女儿一串钱。
许平君接过,高高兴兴地同刘病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