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口,早有内侍等候,见了人赶忙躬身唤了一声“王奉御”,引着王世川朝大堂而去。
行进的路面皆是铺就玉白的方石,两旁则盛开着大株的月桂花,淡淡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
再向前行便是正堂,堂正中靠北放着一架屏风,紫檀镶嵌的框儿,锦面上绘制着一副山水人物,栩栩如生。
屏风前放置一张胡床,床面上铺着厚软的茵襦,床前放着几案。堂中两边相对各放着十张稍小一点的坐床,也配备了茵襦几案,每张坐床后都站有两名婢女侍奉。
角落处,均立着各式香炉、暖炉、灯烛,此时天色已暗,所有灯烛俱已点燃,将正堂照得如同白日一般。
王世川心叹讲究,抬腿刚要踏入,内侍却是急忙唤了他一声。
“嗯?”王世川先是不解,看见不远处整齐放置的皂靴,再回头仔细瞧了堂中地板,方才明了。
哦豁,好家伙,原来都是铺上了地毯。
王世川从善如流地脱了靴子,抬脚踩了进去,触脚细腻柔软,当真是舒服。
“宣城太守知不知,一丈毯,两千丝。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
王世川自然不敢如同白居易斥责皇室的奢靡,天下都是姓李的,铺个地毯怎么了,吃不着的才会酸呢!
“世川,你坐这!”
王世川刚进门时,李嗣升便瞧见了他,笑着拍了拍身旁的位子。
王世川赶忙笑着摆手,找了一个最末的位子坐好。
虽说名义上是宴请,可王世川也懂得分寸,这种场合的座次有讲究,可不是随意落座。
李嗣升排行第三,才能坐在太子之下,自己不过是皇帝的义子,如何能坐在其他皇子之前呢!
“行吧,你高兴便好!”李嗣升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转过头继续和李嗣玄说话。
当下,几案上摆了几盘点心,一壶酒水,王世川见大家随意,也便盘膝而坐,夹起一个白色撒着桂花的糕点。
“好吃吗?”刚送入口中,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王世川一口米糕堵在喉咙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握拳直直锤着自己胸口,脸色涨得通红。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李清没想到自己的问话竟然让王世川噎成这样,赶忙唤来婢女:“快快,给他顺下去,笨死了!”
王世川朝婢女摆了摆手,倒了一杯酒水,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又连着喝了几杯,喉咙口的米糕才彻底吞了下去。
娘的,这要噎死了,真就成了穿越界的笑话!
王世川喘了口气,端正朝李清行礼,唤了声“大王”。
“你称呼他们都叫名字,怎么到我这便是大王呢?”李清撇了撇了嘴,“莫不是你跟他们一样,也讨厌我?”
哎呀,这小屁孩挺敏感的呀!
王世川道了声“不敢”,随后直起身子看着李清笑说道:“若是大王不怪罪,那我便叫你李清。”
“不怪罪。”李清笑嘻嘻地指了指几案上的白色糕点又问,“这是宫中的芙蓉白玉,外面吃不上的,你喜欢吗?是不是很好吃?”
王世川看了眼差点把自己噎死的糕点,看着小小一团倒是可爱,入口却是甜,只有小孩和女人才会喜欢。
“很好吃,我很喜欢!”王世川点了点头。
“是吗?那我的都给你!”李清指着自己几案上的糕点,吩咐身后婢女端给王世川:“不过,你得小口吃,不然容易噎着!”
还用你说?
再说了,众多美食在前,给我这么多米糕做什么!
王世川腹诽,看着桌上两盘子芙蓉白玉,心中真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我来迟啦!”
屏风后,一身月白常服的李嗣谦笑着走出,发髻上束着一顶金冠,腰间扎着鎏金嵌玉带,雍容大度之态尽显。
“咦,大哥还没到吗?”李嗣谦端坐在胡床上,扫视了一圈,下首第一个位子是为李嗣直而设,却还空着,场中也未见其人影。
“大哥一向如此。”李嗣玄打着哈哈,说道:“太子哥哥可别放在心上呀!”
“或许是大哥有事耽搁了,无妨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先开始吧!”李嗣谦说着,朝旁边内侍点了点头。
“传菜!”
内侍赶忙朝外唱和一声,几个仆人扛着一张大木盘上了厅堂。
王世川望着大木盘里冒着热气的烤全羊,闻着焦香与轻微膻味混合的香气,顿时觉得胃口大开,即刻放下了手中的芙蓉白玉糕。
对于他来说,烤全羊并非是稀罕物,那一世的他也曾吃过无数次,可来到这个大唐后,还真就没有过这个口福。
“太子哥哥,这可是浑羊殁忽?”李嗣升眼睛直勾勾得盯着木盘中的美食,感慨:“我可好久没吃啦!”
啊?不就是烤全羊,至于吗?
王世川心中疑惑,大唐牛肉少,可是羊肉却是不缺的,按理说,皇子身份要想吃个烤全羊还是容易得很,怎么在他们眼中却是如此稀罕了?
“世川,你初来十王宅,这道菜便是为迎你而置。”李嗣谦笑着望向王世川,继而又环顾左右,继续道:“来,大家也一起尝尝!”
这时,一个中年厨子小心地上前半步,冲着遂太子李嗣谦躬身施礼,随即退到木盘旁,抽刀剖开羊肚子,探手从里面取出来一只烧鹅。
烤全羊不稀罕,可在烤全羊的肚子里加烧鹅的吃法倒是不常见,王世川也算是开了眼界。
不过,这还不没完。
整只烧鹅的肉质酥烂,厨子小心地将它放置在另一个空盘上,而后手起刀落,又将鹅肚子剖开。
王世川将身子前倾,只见鹅肚中露出了混合着调料和肉的糯米饭,色泽晶莹,犹如一颗颗小珍珠,闪着柔和的微光。
同时,夹杂着米香和肉香的味道充斥在了厅堂中,王世川的眼珠子已是黏在了烧鹅上,疯狂得吞咽着口水,心虚地看了看四周,那些和他同样年纪的皇子们,眼中皆是闪着犹如饿狼般的精光,也没比自己好上多少。
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