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星抢着说话,声音糯糯的,瞧着又可爱又贴心,“叔叔,这片有没有接半成品绣品,就是鞋垫、坐垫、窗帘之类的东西的?”
大叔神色缓了缓,“你们是来接活的?在这等一下,我去叫负责人。”
卢星跑到卢阳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卢阳虽然已经11岁了,但是从小到大,几乎没出过石关村附近,难免局促,见妹妹跑过来,嘴角漾起开心的笑意。
卢飞志心里酸酸软软,他的孩子们,都这么懂事,以前啊,或许真的是他的错,什么严父,闹得孩子是跟他越来越不亲近了,现在还能有补偿的机会,是他的幸运。
很快,就有个穿着工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了卢飞志几眼,“你那有多少人,想接什么活?”
卢飞志上前交涉,大概说了说村里的情况。
“行,你先喊我邓哥吧,你跟我来,去看看想接哪种。”
厂子是真的大,从邓哥厂子口里进去,里面排着整整齐齐的机器和劳动的工人,有年轻的女孩看见这还有个小孩儿,还大声喊,“小闺宁,过来玩,姐姐给你糖吃!”
工人们都发出善意的哄笑。
闺宁是燕海市的方言,就是姑娘,闺女,女孩儿差不多的意思。
老式的黑色缝纫机咔咔的声音整齐又好听,伴着笑声回荡在屋顶很高、空旷回音的厂房。
邓哥虎着脸,“小娟,今天的活儿你可好好干,这批货老板要的急,不能有闪失!”说着又扬声说,“这批货干完,给大家发奖金,都加加班!”
女孩们都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缝纫机咔咔的踩的飞快。
这时候的厂子,虽然累,但女工的生活都是多姿多彩的,她们还没有后世打工人的丧和摆烂,反而怀着对生活无限的向往和憧憬,努力的工作着,赚到了一张又一张的票子。
卢阳紧紧盯着最近的一个女工,目不转睛的。
“阳阳,看什么呢?”卢飞志许是受到了卢星的“指点”,现在说话也没有那么严厉,和颜悦色的。
“爸,如果,如果我妈也能在这种厂子上班就好了,就不用那么累了……”卢阳的声音小小的,但很是认真。
卢星心里有些酸软,哥哥的想法也是她的想法,如果不是在石关村那种乡下户口,或者离市里稍微近一点,是不是妈妈就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累出了一身的疾病。
农民惨啊!土里刨食,若是年份不好,气候异常,产出来的那仨瓜俩枣,交完公粮和村提留还剩了点啥,饭都吃不上,穷的揭不开锅,更别说像城里女人们过上好日子了。
卢飞志沉默了,摸了摸卢阳毛绒绒的后脑勺,没说话。
村里的男人女人一向都是这样过日子,靠着老天和农家的生活养活着一家几口,除却农忙时节,这家养个猪,那家种些菜,别家种个果园,收成好的时候,一家人感谢老天,喜极而泣。
就像今年,前天自家人还在感叹,今年麦子的收成真是好,能过个好年了。
这种日子真的就要一眼望到底吗?
不,不能这样。
他要想想办法,除却做好他所热爱的教书育人的职业,他作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更是要让妻子儿女过上好日子。
他真是感谢自己的女儿,若不是女儿的提醒,他尚且还局限在村里的那点儿田、那点儿人际关系。
往外看,看的多了、久了、长远了,才能过上不一样的日子!
卢星看着爸爸面色愧疚、若有所思、再到逐步坚定,偷偷的抿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