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专心啃着小骨头。

长孙氏垂眼片刻，温柔笑道：“有绵绵在，李世民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对不对？”

团子空不出嘴来，只猛点头，“嗯！嗯！”

李承乾和李泰也慢慢缓过来一口气。

对，这些全都是还没发生的事情，提前知道，才能未雨绸缪，才能警醒自身，避免自己做出这种事情！伤了阿耶的心！

一家人吃完了饭，长孙氏做势收拾东西。

要搁平常，这个时间，团子早就睡了，但这会儿，绵绵困得大眼都没精神了，还强撑着，时不时困得一磕头，然后一下子醒过来，重新努力撑起眼皮，小模样儿可爱又可怜。

长孙氏只能又暗暗叫人去吩咐，让门房下人演一演，别露了馅，然后一家人上了马车，往秦王府走。

团子立马精神起来，超期待地等着。

这小院闹中取静，本就离秦王府不远，马车一刻多钟就到了。

虽然团子有可能不懂，但还是走了角门，门房早就得了叮嘱，乍着胆子出来演戏：“傅郎君，来了？”

李世民也跟着演：“是，傅某奉大王之命，带着家小过来了，不知去哪里安顿？”

门房就叫了一个婆子过来：“你带他们过去。”

几个人兢兢业业演着戏，其实团子眼角都没往这边瞥，她在夜色中，奋力撑着俩大眼，超努力地左看右看：

【哇！原来这就是秦王府呀！！二凤粑粑的王府！】

【介个门门，二凤有没有走过？介个牌牌，二凤有没有看过？介个人人，二凤有没有跟他说过话！！】

一路进了门，团子小脑袋不敢动，只大眼东瞅西瞅：

【哇！这灯笼可真亮呀！！不愧是二凤的王府！！】

【哇！这房子可真高呀！！不愧是二凤的王府！！】

【哇！介里的空气可真新鲜呀！介月亮可真圆呀！介砖头可，可……真砖头呀！介花花可真花呀……不愧是二凤的王府！！】

几人：“……”

李承乾笑道：“绵绵，阿兄抱你去那边看看？”

“不行哒！”团子心里嗷嗷叫，其实在阿娘手臂上坐得可端正了，声儿也小小的，简直就是个小淑女：“绵绵，要让西梅几道，绵绵系坠乖、坠乖的小孩！”

李承乾被可爱了一脸，笑着收回了手。

几人进了院子，小团子又感叹了半天，终于气力耗尽，小脑袋歪歪，就睡着了。

刚睡着的时候，还时不时会有含糊的呓语，好一会儿，才真的安静下来。

这会儿各房间都已经布置过了，长孙氏把女儿放下，然后再一次敲打下人。

李世民则把儿子带去正房，低声叮嘱：“以后你们晚上都回这边睡，白天，若是阿娘有事不在，承乾和青雀就轮着过来照看妹妹，我会与你们的夫子交待的。”

两人都肃容垂手应了。

李世民沉默一瞬，又道：“至于……那些事情，你们不必沉心，亦不必多想，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也许阿耶也有许多不对……”

“阿耶！”李承乾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然后小少年就这么看着他，用一种格外认真的神情，一字一句地道：“阿耶，我不能不想。阿耶安邦定国、德才兼备，冠绝古今……儿身为阿耶之子，何其有幸！儿怎么也想不通，将来，儿怎么会做出那些事。”

他顿了一下，眼眶通红：“儿觉得荒谬！又觉得可怕！若有旁人这样伤我阿耶，儿必拼死杀之，可为何我自己却能做出这种事？这……这实在太可怕了！！阿耶，承乾一定会时时刻刻记住这时的心情，以警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不要成为那个陌生的自己！”

他跪下，郑重承诺，“李承乾对天发誓，终我一生，绝不会让阿耶如此伤心难过！”

李承乾温雅内敛，并不是嘴甜的人，乍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李世民十分感动，大手拍着他的背：“承乾，承乾……你快起来，阿耶都懂。”

李泰向来嘴巧，看在眼中，撇了一下嘴，但最终还是别开头，没有凑上去说什么。

长孙氏从外头进来，也顾不上儿子在，就道：“二郎，道绰大师还没有找到吗？我看着绵绵这般，心里着实又着急又心疼。”

李世民安慰她：“别急，应该快到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有人进来报，宫里来人，传他马上进宫。

李世民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这估计是知道他打了李元吉，传他进宫要骂他了。

李世民这种战场杀神，又哪里是好脾气的，本来肚里这火就没能发出去，这会儿又被挑起来了，牙咬得咯一声响，霍然站起就往外走，长孙氏母子三人只能担忧地目送着他的背影。

李世民带着冲天的火气进了大兴宫。

李渊坐在书案前，李建成站在他身后，他一进去，李渊便冷着脸道：“你打了元吉？”

李世民怒气勃发：“我打了又如何！他闯进我家，要摔死我女儿，我打他不对吗！不该吗！？我女儿才多点点大！她病了两年，说起来两岁的数了，还没个猫崽子大，捧在手里都小小一团，被李元吉举在头上往下摔！李元吉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我只恨打得不够狠！我只恨没当场杀了他！！”

李渊当时就被他这一通狂暴输出给惊住了。

李渊的性子本就不刚硬。

平时拿着君父的架子压制住李世民还好，但一旦压不住，他顿时就软下来了，连忙道：“竟有这种事，是阿耶失察了！元吉也太不像话了！！绵绵可还好？！”

李世民满面怒色，捏拳不答，李渊又道：“我叫太医去看看？”

李世民冷冷道：“不必！”

李渊有些下不来台，面上也带了出来。

李建成在旁冷眼瞧着。

就在刚刚，他得到消息，那高僧找到了，他们也已经暗中把他引到了秦王府的人马面前，估计到了明日，就能送到秦王府了。

手里攥着一个这么重要的人，李世民越爱女儿，越有可能中他的算计！

所以，李建成心情挺不错的，破天荒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帮着他说话：“阿耶别急，二弟生气也是应当的。这事儿着实怪不着二弟，是元吉实在太过份了，绵绵可是他的亲侄女，又生来弱些，他下这样的手，换了谁也要生气的。”

李渊的火顿时就冲着李元吉去了：“确实！元吉这畜生，如今益发疯了！连自家人也下这样的手！是不是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了？！”

李世民冷笑一声：“一个从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人，阿耶真的相信他会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这话实在太一语中的了，不光李渊，就连李建成的神色也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