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一时便愣住，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可那大户人家等闲不发卖奴才，一旦发卖出来的，便是罪奴居多，或是那主家落魄了的，拿来给三爷家里使唤，岂不是晦气？”
林楚一笑。
“我昔日，一家几口都在田间地头卖命，何曾想过自个会有这等富贵？这富贵既是得来容易，我便不在意失去。”
“劳你费心了，去给我寻两个主家犯了错，被发卖的罪奴，这样的人，我用着顺手也顺心，最好是要一家子都全的。”
林府管家犹豫着想要制止，却被林楚一个眼神顶了回来，林楚轻声道。
“我用的人，我自有衡量，买人的银子也自我手上出，不打从你们府上过，你就别说话了。”
管家这才明白，三爷家的姐儿是个厉害角色，不能顶撞，只得连连点头，默默退了下去。
过不得片刻，那婆子便又带着人过来，这一回整整齐齐的全是中年的婆子，身后带两个小丫头的。
虽是身着粗布，但却落落大方。
一打眼，便见着一个中年婆子连手指都保养的细嫩，比母亲刘氏看起来还要大方。
林楚目光落在她身上，婆子察言观色，见此情形，立刻站在旁边主动道。
“这是扬州巡抚府上的人，原先是替他们家管着内宅的，那扬州巡抚被主子们夺了官身，发配出去了，这婆子也因而无处可去，这一家倒是齐全，原先也是在大户门庭伺候着的，只是……”
说到这儿，牙婆有些犹豫。
林楚一笑，明白她在犹豫什么，无非就是这一家人看起来比自己还像主子罢了。
纵如此，林楚也决定要用这样的人，主动道。
“我瞧着他们不错，他们一家几口？”
牙婆还想回答，林楚却用下巴示意那婆子。
“我在问你话，你自己来答。”
那婆子上前半步，落落大方的躬身行礼。
“回主子话，奴一家七口，我夫妻两人并三儿一女，都在赵牙婆这里。”
林楚点头，对牙婆道。
“这一家七口，我都要了，死契。”
赵牙婆立刻点头。
林楚的目光又在后头几个丫鬟身上扫了一眼。
赵牙婆主动拉出两个姿容俊秀的丫头来，笑道。
“这两个丫头原先是在东平郡王府上伺候的，人情往来也算不错，不知主子可相得中。”
林楚只看一眼，见二人眉眼带风，便摆手拒绝。
“罢了，今日便只挑这几个，下回再有好的，不拘生熟，或是乡下买来的丫头，但手脚麻利，脑子伶俐的，你便送信给管家，我这边再留下六七个。”
赵婆子连连点头，躬身道谢。
管家刚想开口，林楚便拿出一定银子交给赵牙婆，问：“这二十两银子，可顶得上这几人了？”
赵牙婆眉开眼笑的点头。
“顶得上，顶得上，姐儿出手，真是大方！那这几个人便留在这，明儿一早就请人把身契送过来。”
林楚点头。
赵牙婆刚要带着其他人离开，刚被领头留下来的那个婆子便上前躬身，落落大方道。
“奴一家七口的卖身银子拢共七两半，主子给多了。”
赵牙婆尴尬的笑着回过头来，恭敬的说。
“小姐虽是给多了，但这些银子也不是小人平白落下的。小人是等着过几日逮到好的，先给小姐留下当个定金的，小姐若不情愿，小的明日一早叫人把余下的银子一并送回来。”
林楚点头。
“下回的事儿，便下回再说，明儿一早，你叫人把银子送回来。”
随即转头看向自己刚买下来的奴才，她轻声道。
“你这事儿做的不错，知道为主子考虑，剩下的银子便给你了。”
那婆子脸上未变喜怒，却躬身道谢？
林楚越看越觉得满意，喜怒不形于色，很好，这样的人留在刘氏身边，也能给他帮上大忙。
刘氏出身乡里，本就对这样的大家庭胆怵，而今有个得力的人在跟前伺候着，只要她不奴大欺主，自个儿也能早些摆脱侯府里的这些人。
众人退去，那婆子客气行礼，带着身后的一家几口，齐刷刷道。
“奴婢拜见主子。”
林楚懒懒抬手，漫不经心道。
“起身吧，我素来不爱讲究排场，你们一家人原都是做些什么的？有什么擅长的，一并告知于我。”
那婆子率先开口。
“奴婢本是扬州巡抚夫人房里的陪嫁，旧主一家满门抄斩，奴婢一家才被以罪奴的身份发卖，奴婢向来擅长为主子传话，盘点库房，这一切都可以。”
“奴婢的三个女儿，原是在他府中伺候小姐的，两个儿子是两位少爷的伴读。”
林楚点头。
“那便还按照原先的，你这两个儿子，便留在我弟弟跟前做伴读，那两个女儿，跟着我，另一个跟在我姐姐身边，但你们需得时刻记着，谁才是买下你们的人？若不能做到忠心护主，我便把你们一家子通通发卖到下流之地去。”
那婆子连连点头。
林楚这才问了他们一家人的姓名，这婆子夫家姓孙。原先人人都叫他孙婆子。
林楚临时将她家夫君留在自家院落里当个修剪花匠的人，随自家弟弟住在外院。
后一进的院子里头住着的才是女眷。
带着孙婆子，一路走到母亲院里，孙婆子纵然见到这一家主子，个个都黝黑精瘦，像是泥里的土猴一般，也并未表示惊讶，仍落落大方，神色稳重的跟着几位主子一块儿到了前头。神色间也并未有半分轻忽之态。
见到刘氏之后，也并未犹豫，纳头便拜。
刘氏反而被孙婆子这模样吓了一跳，慌忙回头看向林楚求饶道。
“这是怎么回事？这又是哪个？”
林楚笑道。
“府里拨过来的周婆子不顶用，我便为娘亲新买了一个得用的，这婆子原先也是在大户人家伺候着的，在规矩上对娘能有所帮助，日后出去同诸位夫人太太打交道，也不堕体面。”
刘氏闻言，便有些胆怯，下意识攥紧林楚的手，犹豫道。
“我非得出去同他们打交道。”
林楚拧眉，加重了语气道。
“非得出去，娘在怕什么？你也是正正经经的三房夫人，明媒正娶，又不是偷来拐来的，比谁也不低出一头去。您就只管大大方方的，有谁得罪了您，还有女儿给她好看呢？”
林楚这边话音一落，外头的周婆子忙不迭的跑进来，慌忙道。
“夫人小姐，七姑娘和母亲一并来了，说来讨公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