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见川侧过脸,面向秋词。
“我今天要杀人,你要拦着?”
秋词一愣,即便是有裴夜凝护着,你小子也不能猖狂到这种地步。
害怕水月仙宗是一方面,但是当着他的面击杀自家宗门弟子,那传出去他这个掌律就不用干了。
“老夫掌管宗门刑法,此举不合法度,定会阻拦。”
“法度?你这时候跟我讲法度?整个炼丹堂都是些什么货色?你们掌律一脉又是什么货色?整个乌烟瘴气的问仙宗又是什么货色?”
“住口,堂堂问仙宗弟子,竟然如此诋毁宗门,老夫现在就有权将你就地正法!”
裴夜凝揉了揉琼鼻,反问道:“将谁就地正法?”
秋词压着怒火,躬身道:“裴仙子,我等敬你是贵客,但这是我们宗门自家事,水月仙宗没有插手的道理。”
裴夜凝毫不讲理说道:“我不管你们宗门的事,我只知道,这是我的家事。”
随后看向李见川,指了指其身后的方信厚,问道:“能杀死?”
李见川脸色平静,眯起眼:“拼了命也要杀死!”
裴夜凝笑颜如花。
李见川愤然转身,毫无保留,拳头好似雨点儿一般砸在方信厚身上。
秋词站到裴夜凝身前,作了一揖,低声道:“裴仙子,我不否认我怕你,更怕你们水月仙宗,但是如此作态,是不是太不把问仙宗放在眼里了?”
裴夜凝根本没有理会的意思,眼中已经被那个全力出拳的男子占满。
“裴仙子!!!眼下正是宗主千金庆贺典礼,真的要在这个时候跟问仙宗彻底决裂?”
“这话让温和来说还有几分力度,你?哼。”
秋词被怼的竟然无力反驳,气急败坏的离开,直奔宗主温和住所。
裴夜凝静静站在原地,顶住刚刚被击退的李见川后背。
“我说,你第一次打架?”
“第二次!”
裴夜凝被气笑了:“小孩子打架也没有你这样的,只顾着打头,此人一看就是酒色透体,气息虚浮,你应该攻他下盘。”
李见川恍然,心湖内真气流转全身,再度全力向前冲去。
手脚并用,目标明确,招招对着裆下。
方信厚原本是修为占据上风,可李见川专攻要害,这等反常的套路还真是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小子真想断了老子的命根子?”
李见川面无表情:“既然你喜欢用这根筷子,那我就让你日后都断了这个念想!”
方信厚也看得清局势,背后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才是真正的敌手,故意言辞相激:“若是裴仙子不出手,就凭你?”
“不用她出手,今天,你必须死,而且必须死在我手中!”
方信厚心中一喜,且不管日后在裴夜凝心中是什么形象,当下看来,保命要紧,只要裴夜凝不出手,仅凭李见川一个刚刚突破生脉境的新手,可还不够看。
方信厚耐着性子,与李见川步步为营,见招拆招,等的就是后者真气消耗殆尽,油尽灯枯。
可打着打着,方信厚发现不对,自己真气消耗大半,这小子还是像个蛮牛一样,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这当真是生脉境初期?实在不合常理。
如此下去,等不到李见川油尽灯枯,自己恐怕要率先真气枯竭。
打定主意,方信厚暗暗积蓄力量于左手,一边阻拦一边后退,直到三步之后便是牢房的墙体,退无可退。
裴夜凝轻呼一声:“小心!”
猛然间,方信厚咧着嘴,左手紧握,几乎夹杂了他剩余的全部真气,重重的砸在李见川胸膛。
李见川胸口好似炮弹落地一样炸开,整个上半身好似脱轨的火车,向下不受控制的弯曲。
“还想杀我?就凭你一个药奴?”
可很快,方信厚发现李见川只是上半身后仰,整个身体竟然没有半分后退,而且李见川的脸色异常的冷静,眼神的杀意攀至顶点。
定睛望去,李见川的身后,一排排深约一尺的脚印错落有致。
原来,李见川早就察觉方信厚的突袭,将大部分真气都放在自己下盘,双脚每一次踩踏便是深深扎入地面,用以防范方信厚的后手。
而此时,李见川调动所剩不多的真气,继续轰出跟方才一样招式的拳头。
“啊啊啊啊啊啊!”
方信厚的金牛被一拳砸的稀巴烂。
李见川没有放过这悄然而逝的良机,以更快的速度嘭嘭两拳,将方信厚的膝盖捶的粉碎。
方信厚疼的已经小便失禁,但没了金牛也就没有出口,只能在躯体内循环。
李见川以极快的速度,对着方信厚胸膛继续出拳,每出一拳都要大骂一声,拳拳到肉,声声带娘!
直到方信厚已经丧失所有精神,瞪大着眼睛,吸入最后一口气,但没有吐出来,难以置信的死去。
李见川从好似烂泥一样的血肉中抽出手,大口喘着粗气,仍旧不解气,再度抬腿,将方信厚的头颅像皮球似的,一脚踩烂。
做完这一切,李见川跌跌撞撞的蹒跚而来,没有看向裴夜凝,而是走到邱玲身前。
这世间,没有哪一样感情不是百孔千疮的,而点亮少年心中那微弱的烛火也熄灭了。
此时李见川的心境,好似凌迟一般的苦楚,好似十除以三得到的结果,无穷无尽。
李见川拉着已经冰凉的手捂着心脏,他以为不会疼,反而像插满了钢钉一样,更疼。
这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永远困在这潮湿中,在每一个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掀起狂风暴雨!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李见川低着头,紧闭着嘴唇,两行清泪滑过脸颊。
邱姨走了,真的走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一样。
似乎感觉到时间的错愕,李见川失了神一样轻声呼唤:“邱姨,钱银若是不锁好,我就偷走啦。”
“邱姨,桂花糕这次放的糖有些少了。”
“邱姨,新做的这身衣服肩膀有些宽了。”
“邱姨,南静还在等你回家...”
“邱姨...”
李见川读过几页书,知道这世上并无神明,但看到眼前冰冷的躯体,竟然生出一种长跪苦求神仙的绝望。
裴夜凝缓步走到少年身侧,温柔的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当你上山采药的时候,她在店铺缝补衣服;当你夜幕返回店铺的时候,她在山巅踩着月光,邱姨没有死,你们只是不合时宜的擦肩而过。”
这是裴夜凝第二次见到李见川,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伤心的李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