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没坐火车也没坐飞机,她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离开北市后,她来到海市,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
聘用她的是当地的一个画室,素描、油画、国画林楠都能行,所以很快就成了一名正式员工。
日子平静而安稳,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但她还是会回忆起从前的事,那些事似乎已经离她很远了,远得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里。
南柯一梦,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她工作的画室,半靠着一个很大的人工湖,其中三面墙几乎全是玻璃,来得早可以在这里看朝阳升起,下班晚能看到夕阳西下,偶尔还会看到红彤彤的晚霞,落满了整个湖泊。
林楠把这水天交错的一幕画了成了抽象画,画板上明明一片鲜艳,她却总觉得似乎空荡荡的少了点什么。
她想了想,拿起笔在湖岸上添了两个人。
两人并没有牵手,在水里的倒影却挨得很近很近,近得让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突然就乱了起来。
视线有一瞬的模糊,眼前未完成的抽象画,在氤氲水光里朦胧成了一片落霞。
林楠恍然有种错觉,好像自己从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一觉醒来,自己还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傅彦回来……
她摇摇头,努力把这种错觉从脑海里抹除掉。
与此同时,隔音玻璃外,白发苍苍的画室主人带着一个高大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傅先生,这间画室是我妻子在十五年前创办的,我不懂画,只希望能保住它,这也算是我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念想了。要不是最近资金短缺,运营也出了问题,我本不打算招合伙人,可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
白发苍苍的老人环顾四周,满心感慨。
他听说这位傅先生之前很擅长画画,本可以在绘画这个领域有一番作为,可惜出了一场车祸,手部神经受损,从此再也拿不起画笔,真是叫人惋惜。
傅彦并未把这番话听进耳朵里。
他的目光透过窗明几净的玻璃,落在了不远处那道纤瘦的背影上,瞳孔有片刻的紧缩。
是她,的确是她……
他薄唇微动了一下,似乎是被心脏的挛缩所牵扯,一开口,语气染上了深深的冰冷:“我可以资助你的画室,不过必须进行裁员,某些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留下。”
老人犹豫了一下:“傅先生,您是打算……大规模裁员?”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可真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大部分员工已经在这待了很多年,亲如一家人,哪能说炒就炒?
“不需要大规模,”傅彦摇头,言简意赅,“裁一个就够。”
老人放下了心,想了想又不免狐疑:“傅先生,您打算裁哪一个?”
……
收到裁员通知的时候,林楠刚把那副抽象画画完。
她顿了一下,很诧异:“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吗?”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在这里工作很愉快,所以她想尽力争取一下。
经理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是新的投资人不喜欢你的作品,他坚持要把你换掉。”
林楠的画很受欢迎,一经推出就被订走了两幅。
可投资人不喜欢,这就等于白搭。
林楠点点头,明白过来。
个人喜好这种东西,实在是无法强求。
“好,那我晚上过来收拾东西。”她笑容有些苦涩。
白天收拾,容易影响画室的其他工作人员,作画毕竟是一件很需要专心的事。
经理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个女孩子细心又刻苦,在抽象画上的造诣很深,希望以后能遇上更好的伯乐……
晚上十点半,林楠从出租屋来到画室。
画室的灯还亮着,画画的人基本都已经离开了,见她来了,同事庄喻站起身:“经理怕你一个人收拾不过来,叫我来帮你。”
林楠眯眼一笑,唇边浮现两个浅浅梨涡:“多谢了。”
虽然没能留下,但世界之大,总有一个地方会是适合自己的。一时的打击,从不至于让林楠绝望。
有庄喻的帮忙,东西收拾起来很快。
“你这些颜料挺沉的不要拿,要不都给我吧,我放在画室也挺方便。”
收拾完了,庄喻提议。
颜料都是林楠来这之后买的,占她开支的大头,本打算以后画画的时候再用,不过庄喻都开口了,她也不好意思摇头。
于是点点头,把几盒几乎全新的颜料全都留给了庄喻。
庄喻笑着接过,没有半点推脱。
两人拿着大包小包离开画室去公交车站,没走多远,庄喻突然脚步一顿,想起自己忘了关画室的窗。
天气预报说今晚上有大雨,林楠抬头看了眼幕布般的天空,似乎有沉甸甸的乌云在高处翻涌,酝酿着电闪雷鸣。
雨说落就落了下来。
豆大的雨点打在她脸上,她连忙从包里翻出雨伞。
“你等我一会儿,我关了窗马上就过来!”庄喻说着,匆匆朝来的方向跑去。
林楠拎着画板撑着伞,站在原地等他。
不一会儿,街角有辆车缓缓地开了过来,速度出奇的慢。
夜色漆黑,路灯昏暗,四周还下着不小的雨,那车却没开车灯。
林楠的眼皮不轻不重地跳了一下,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东西,明明没有任何征兆,可她就是觉得这辆车的出现和自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