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盯紧点。”林小鹿对着电话说着。
“是,老大。”
电话那头是陈飞虎,他早已按捺不住了。
“兄弟们都等不及了。对了老大,古老三今天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除了之前那个和我们抢城东地盘的人,还有一股不知名的势力也插入了进来。”
“不知名?”
林小鹿细细碾着这几个字。
古老三是暗影集团的隐刃,除了表面上的工作,尤其擅长寻找背地里那些蛛丝马迹,连他都不知道是谁……事情就有点好玩了。
陈飞虎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林小鹿现在的心情似乎有点……期待?
“老大?”他试探着询问。
林小鹿敛神,道:“知道了,尽量把对方的信息掌握,必要时候可以抛出诱饵。”
“得嘞!”
一听这话,陈飞虎高兴得脸红脖子粗,飞快应道。
上次听到老大说这句话还是五年前。他们只知道对方是一个男的,代号913,那时候暗影集团还没成立,对方就把他们打得团团转,无论是在技术上还是经济上,甚至是口才上,他们都失败得彻彻底底。
他们既打不过他,也骂不过他,真特么的憋屈。
最后还是老大说“抛出诱饵,引他上钩”,这才把那个913给打退回去,那叫一个大快人心。
自此以后,暗影集团没有一个是对林小鹿不服的,也就是在那时候,暗影集团才正式成立。
林小鹿把玩着手指,好看的指尖将彩色糖衣拆开,随手抛出,稳稳掉落在她口中。
她舔了舔樱唇,舌尖抵出几个字,“有意思。”
继而拍了拍手,朝门外走去。
晚上八点五十分。
村里大圆坛下,莫西按照林小鹿的吩咐把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各种声音交织,孩子在哭闹,老人妇人互相聊着闲天,大多都是关于林小鹿的,还时不时地安慰着手里抱着的婴孩,家里的男人们这时候也不忘干活,偶尔帮妻子照顾下孩子。
林小鹿在外围站着,将眼前的一切一一收入眼底。
抬脚,没有停顿,云淡风轻地走了进去。
众人似有所感,逐一停下手里的事情,目视着她走上最中间那个两米高的圆坛。
站定。
场面安静得不像话。
还是老村长先打破了此时的寂静。
拄拐的声音格外清晰,“小鹿啊,今天把我们大家伙找来是有什么事吗?你遇到困难了吗?”
林小鹿从他说话开始,目光就不曾离开过他。
从始至终,他的眼神一直都清澈无比,显得眼中担忧更甚。
林小鹿用余光扫过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心里有了决断。
她甜甜一笑,道:“您且先看着。”
语气俏皮却隐约不容置喙。
转而凝神,道:“今晚把大家召集在这里,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说,关乎大家的健康,也更关乎红果村的百年发展。”
几乎是她的话音刚落,全场明显都倒吸一口凉气。
有迫切的、着急的、疑惑的、惊喜的……但唯独没有贪婪。
谁都没有问出口,都静静等待着她的下文。
林小鹿知道,她赌对了。
勾唇。
“这句话在你们听来可能就是在白日梦,但我想请问一下大家,这两天你们是否感觉自己的身体有所好转,干活更轻松了,力气更大了,甚至很少生病,胃口也比原来好了?或者你们可以看看家里的老人,他们的脸色是不是更红润了,就像年轻了好几岁?”
林小鹿接连说了一大长串,在场的村民越听越震惊,纷纷低头看身边的人,细细回想这几天的变化。
“对!”一个大婶忽然举起了手,大着嗓门喊道,“老婆子我就是这样的,村里人都知道我手脚不利索,一到阴雨天就这里痛那里痛的,但现在我一分钟可以走三公里!”
大婶说得唾沫横飞,激动得不能自已。
“老何,现在可不是老婆子了,你现在看起来就像回到了十八岁哟。”一大叔高声调侃着。
这个玩笑就像打开了开关似的,众人纷纷抖落这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怪的事。
被称为老何的大婶也没有生气,反而乐呵呵的,看着林小鹿,眼睛发亮,拍着胸脯好像很自豪的样子。
看场面有点收不住了,林小鹿及时开口,把场面拉了回来。
“我理解大家现在的心情,但现在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
“女娃,你说吧。”
刚才那大叔十分爽快地应和。
林小鹿接着道:“今天早上你们看到的菜就是消除你们身体的小毛病,增强身体素质的原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我会给你们足够的蔬菜和种子,够你们吃一辈子了。二是——”
林小鹿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一一在众人身上扫过,村民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
将底下的反应收入眼底,她沉沉开口,“第二种选择,我可以给你们用不完的菜,甚至有更多更新、功能更好的种子,但我有一个条件。”
“小鹿,我们答应你。”
老村长突然出声,和身后的众人交换了个眼神,转头,掷地有声道:“我们选第二个。”
林小鹿没有说话,眼底勾起一丝兴味,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老村长也没打算等她回答,继续道:“我们这群老人不求什么,就指望年轻的那些能过得好一点,但我们这个村太穷了啊……”
老村长似要将这过去几十年没有发泄的感情全都爆发出来,“我们已经穷了几十年,我们穷不起了。”
在场的村民一一低下头,肩膀微颤。
“老何家的男人,在山上干活不小心摔断腿早早地就去了,只剩她们娘儿俩,孩子只有五六岁,但还没有十来斤重。”
“老李家,妻子怀孕八个月,就因为没有足够的粮食,没等到生孩子,活活饿死过去,一尸两命。”
林小鹿瞳孔骤缩,像是想到什么,目光直指刚刚那个爽朗的大叔。
一个一米八二的壮汉此时却泣不成声,红了眼眶。
“老徐家,拼死拼活养到十八岁的男娃,实在受不了饿,就去山上吃草啃石头,硬生生把自己毒死了,发现他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咬掉一大半了。”
“老周家,家里的老人小病小痛都熬过来了,却没能熬前年的冬天。”
“老赵家……”
老村长一一把全村的过往摊开,血淋淋地摆在林小鹿面前。
说到最后,他土黄色的脸上泪光闪动。
他猛吸一口气,似带有狠意,“所以,不论你的条件是什么,我们都答应你,我们……不想再让后代吃苦了……求你,帮、帮我们。”
话说完,全场寂静。
山对面,城市里九点的钟声敲响,隔着十公里的山路传来,一声接一声。
风吹草动,地里白净净、绿油油的菜一一弯下了腰。
像是在等她审判。
她五岁的时候,红果村就向她揭开了百年未掀的一角,而现在,老村长将这块遮挡多年的幕布用力扯下,背后的穷苦、饥荒,脆弱地暴露在阳光下。
它就像一块腐烂多年的臭肉,干涸的红褐色血迹依然存在,附在大块的白色腐肉上——一触即化。
林小鹿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这么多人的希望。
那把面向未来的刀会由近百口人递给自己,任她挥落。
圆坛下,一双双渴望被解救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林小鹿呼出一口浊气,笑意嫣然,“我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