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洗手间。
厉晗从男厕所出来,洗完手,风干,点了根烟,靠在窗户边上抽。
婚宴大厅和洗手间就在一层楼,这个角落偏僻隐蔽,却刚好能看见仪式台和边儿上的几张桌子。
台子上正在举行仪式。
他们那桌的其他宾客已经从原本的座位上起来了,拿着手机,颠颠儿地占据最有利位置,对着台上咔擦咔擦一顿拍。
而苏浅就在一旁默默坐着看着台上。
厉晗吐了口烟圈。
他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失心疯。
自打从那次任务回来,自打登上那艘“守望者号”,自打第一次见到苏浅,他就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那晚在“守望者号”的货舱,四周漆黑,根本不用看,只听她说第一句话,他便已经有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突然间,厉晗心底莫名窜上来一股烦躁。
一根烟抽完,厉晗掐了烟把烟头丢进垃圾桶,拧开水龙头。
缓缓的水流冲下来,引出无限思绪,他动作微顿,忽然想起之前在船上,她穿着卡通睡衣悄悄躲在一边儿偷看他和队员聊天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感觉身体里有一种异样的声音在诱惑他。
水流哗啦淌过两手,思绪万千。
片刻,他关上水龙头,抬眸,浅棕色的瞳仁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笔直盯着镜子里的男人。
“厉晗,你可别啊。”
厉晗,这么多年了,该放下的都放下了,要向前看了。
真他妈见鬼了。
婚礼的男女主角,苏浅只认识邓年末。
因此,放眼整个婚礼会场,除了邓年末以外,苏浅唯一认识的人就只有厉晗。
现在,连厉晗都出去了——因此她形单影只,十分的孤独。
“低着头干什么呢?你像这样子,别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熟悉的声音让原本彷徨害怕的苏浅一下子定下心,星星眼看着他,语气多少有点不开心,问:“你去哪里了?怎么就留下我一个人啊?”
话音落地很久,服务员上菜了,厉晗才慢悠悠地回答她:“临时有事,出去了一下……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最后一句话,似乎小姑娘很满足,甜甜一笑。
吃饭过程中,苏浅左右转头,大概观察了一下,发现厉晗似乎也没有其它相熟的朋友在现场。
除了新人敬酒时邓年末带着新娘子专程过来跟他聊了几句之外,他其余时间都挺安静。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饭,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新郎新娘敬酒,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玩手机。
看上去也十分的孤独。
目睹这种种情形,苏浅不由心里感觉空落落的,越瞧厉晗越感觉他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思索着,不自觉间,她连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一探究竟的意味。
厉晗眉目冷淡,正好从糯米团子那道菜里夹起一只圆不溜秋的团子,察觉到什么,微撩眼皮侧过头来。
一瞬间,刚好对上那道晶亮晶亮的视线。
厉晗就看见坐他边儿上的丫头正歪着脑袋看自己,一双眸子盛满了好奇与疑惑,瞳孔亮亮的。
浓密而微微卷起的黑发贴在她粉粉嫩嫩的脸颊上,看着乖乖的,柔柔软软又俏皮可爱。
看起来苏浅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呢。
只是,见他看过来,她一呆,在那一瞬间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不躲不闪,仍直愣愣地望着他。
厉晗不偏不倚,也直勾勾地盯着她,眼色清冷,眸光里蕴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兴味。
四目相对间,眼波流转。
就连周围的人也注意到这暧昧氛围,莫名静了静。
零点一秒后,苏浅赶紧抬起小手轻轻拍打脸颊,已经神游到海底深处的三魂七魄才依次归位。
看得出来,她微微窘迫,两颊隐隐发烫,耳朵尖尖上可以看出粉嫩眼色……以至于让她连忙掩饰什么般,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嗓子:“糯米团子,看起来挺好吃的。”
就在苏浅尴尬笑了下,准备再随便聊几句什么来缓解这种暧昧且众人看戏的气氛时,厉晗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他眉峰轻轻一挑,嗓音温柔得要命,只问了两个字:“想要?”
声音低而沉,听着有种说不出的撩人心弦。
苏浅:“……”
周围一片静谧。
苏浅:?
她清亮的眸子里不断露出一丝疑惑和迷茫,余光往右下方倾斜四十五度,这才注意到厉晗那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这会儿拿了双筷子,两根筷子中间还夹着一块软软糯糯的糯米团子,慢悠悠的放到她的白瓷碗里。
“……”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还以为……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为什么厉晗每次一像这种就特别撩人?
苏浅沉默了几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其实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来解释自己刚才为何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周围的人也都在当吃瓜群众……这还是厉队长聪明且有办法啊……
不愧是吃了那么多年口粮的男人,老道且有办法……
思绪乱飞间,苏浅用叉子叉起糯米团子就放到嘴里,顺手就把自己的碗推到了厉晗面前,弯起唇,冲他露出一个带着点儿感激又带着点儿讨好的笑容,连声道:“厉队长,再来一个,多谢多谢。”
厉晗看着小姑娘鼓鼓的腮帮子有一丝丝可爱,但没说什么,又夹起一块糯米团子放进身边姑娘的碗里,然后便低了头自顾自继续吃饭。
只是,他脸上还是那副寡淡平静的表情。
“谢谢厉队长。”她尝试用筷子夹了夹碗里的糯米团子,觉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自己劳烦人家给自己夹菜,不聊点点什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她便随口问道:“厉队长,难得你有空……你现在是已经在休假了吗?”
有点突然,好像是没料到她会忽然跟他说话,厉晗动作微顿,又侧过脑袋看她一眼,没说话。
苏浅“吧唧”一口把整个糯米团子塞进嘴里,腮帮鼓鼓地嚼,亮晶晶的眸子和他对视,清亮澄澈,不避不躲。
过了些时候,厉晗才回她一个从鼻腔里发出来的音儿,懒懒散散的,惜字如金一般:“嗯。”
“年初和我说过,你们放假一般是轮休,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啊?”初来乍到新新世界的苏浅自然不知道厉晗工作的性质,甚至还有些好奇,“厉队长,我第一次来这里……没有住的地方……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