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圆鼓鼓的肚子上围了块围巾,呼哧呼哧地擦着桌子。
他在市郊区开了家面馆,早上与晚上营业。
“怎么又下雨了?”老胡嘟哝着,继续低身工作。
下雨总会败坏人心情,尤其对老胡来说,雨天来的客人鞋子上带着泥浆,总能把他店里踩得跟猪圈一样,很难清理。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小店外招牌上,惹人心烦,老胡干脆放下抹布,打算歇息一会。
刚转过身,老胡看见自己身后多了一个男人,被吓了一跳。
“干什么呢你?”
这个男人的模样很奇怪,大约三十来岁的年龄,很高的个儿,头上一顶鹅黄色的宽沿鸭舌帽,眼睛上戴着一副很另类的女式蛤蟆墨镜,上身穿着一件没有品牌的褐红色紧身夹克,下身则是一条很长的绿色喇叭裤,裤腿被他塞进了一双花袜子里面,布满老茧的手掌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帆布书包,被水打湿了,看起来很重。
“老板,还有面吗?”男人操着一口咬字音很重的普通话问道。
“怎么不早点来?这都快到吃中饭的点了。”
“我……还有面吗?”
老胡歪头上下打量男人一眼,问道:“吃什么呢?”
“那个,细面还有吗?”
“大碗还是小碗?”
“来大碗吧。”
“加蛋吗?”
“……加吧。”
“香干呢?”
“也加,您这有的都给我加上吧。”
老胡狐疑地看着男人,道:“那可不便宜。”
男人伸手去拍书包,半路上又缩了回来,拍拍自己的裤兜,憨厚地笑道:“您放心,我这次带钱来了。”
“合着你以前吃面都不给钱呢?”
老胡嘟囔一句,对店里面后厨喊道:“老婆子,快麻溜点下碗细面,该有的都整上。”
面很快上来,热气腾腾的,上面堆满香干、卤蛋、鲜肉丸等食物,还撒上一大把香菜,香味四溢。
男人端起足有面盆大的碗吃面,狼吞虎咽的模样让老胡不由咂舌。
“啧啧,这是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老胡继续收拾卫生,好一会收拾干净,回过头,看见男人已经吃完面,在拿卤肉沾面汤吃。
“真是个饿死鬼。”
老胡在面盆里洗干净抹布,打算脏水倒出去,走到男人身边时忽然停下来。
“不对,我店里什么时候有卤肉卖了?”
老胡面馆里最出名的就是面汤,猪大骨加老母鸡以及其它食材熬制足足二十个小时才能出一锅高汤,店里虽然有卤蛋、肉丸之类的零食卖,但独独没有卤肉。
男人羞愧地低下脑袋,低声道:“这……我,我自己带的……”
老胡叹着气看男人一眼,没说话,直接就出去了。
倒了脏水,洗干净面盆,老胡走回店里,屁股一沉,坐到男人面前。
“我特意多等了一会,你还没吃完呢?”
“快,快了。”
老胡督促道:“快了是多久?我这都打算关门了,再不好好睡一觉我晚上怎么开门做生意?”
男人抬起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老胡,轻声道:“就快了,就只剩最后几块肉了。”
男人伸手到裤兜里,道:“要不,我先把钱付给您?”
老胡自然愿意,看男人从兜里拿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上面有一块块黑色的斑,像是泥巴,拿手指去抠,又抠不下来,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你这钱哪儿捡的呢?这么脏。”
“我,我不太会拿钱……”
“你可真奇怪,问你钱哪儿来的,你跟我说不会拿钱?难不成,这钱是你从死人身上拿的?”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吗?”
“恩?”
老胡莫名惊悚,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男人。
店里没有开灯,昏暗而显得阴森的光线下,男人吃肉的动作变慢了,慢条斯理的。
老胡心乱如麻,傻傻看着男人终于吃完手里头最后一块肉后,抽出一张纸巾搽干净手,然后从之前拿钱的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刀。
他的普通话变得很流利,缓声道:“您的面很好吃,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谢谢您的款待……永别了……”
男人很感激地对老胡道谢,取下鸭舌帽跟蛤蟆墨镜,轻轻放到一边,然后把小刀插进自己脖子里,用力并且很快地转了一圈。
咚!
他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正好掉进之前吃面的面碗里面,蹦跶一下,又稳稳地落了进去,一张挂着满足笑容的脸对准老胡,似乎依然在向老胡感谢。
没有头的脖子呲呲冒出了血,弧度并不高,就像一个坏了的浴室花洒,顺着脖子边缘往男人的胸膛跟腹部缓缓流去,又往下,最后全部流到了鞋子里面,没有一点落在外面。
……
“呼——”
石浩一身热汗,从沉睡中苏醒,他看见雪白的天花板,边上钉着一根灯管,目光前移,是一块绣有蓝色小花的帘布,充作房门,身上盖着一层薄毯,呜呜叫唤的老旧风扇还在不休地发出它的声音与微风。
“这是哪儿?”石浩迷糊地睁开双眼,感觉意识昏沉。
“嗯?”
忽然,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睫毛在颤抖,两边肩膀都抬起来,一只手搭在窗边,另一只手抬了起来。
“这是——酒?”
石浩看向右手,有一个黄色的空易拉罐,能闻到腥酸的酒味。
这的确是酒。
可是,自己分明已经戒酒好几年了。
而且自己不是死了吗?
石浩疑惑地扭头,看向四周,只见身后是一张床,床头上贴着一张少女时代巡演的海报,床角放有几样例如哑铃、握力器等简易健身器材。
他吃了一惊,记起来这是自己曾经的房间。
“难道自己重生了?”
石浩立即站起来,看见靠另一边墙角的地方,摆了一个电脑桌,上面除了有一台老式电脑外,还有一张纸。
走过去,将纸拿起,发现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原来自己重生回到了这个时间点……”
石浩目中光芒隐晦,手掌的指关节泛青,离婚协议书被他攥地咔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