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渠再次愣住。
他渐渐有些不明白,李长盈一会儿向陛下举报他,一会儿又向陛下道明要救他。
这么做,到底李长盈刚刚说的那般狠心的话,里头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跪在她身侧,低头仔细听着。
“阿盈,你可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皇帝假意擦了几下额头细汗,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出来。
他就知道,阿盈怎么会突然提起要放弃顾渠,原来是有后招在后面等着发挥,彻底制服了顾渠的心。
可是这次,皇帝猜错了。
只见李长盈丛怀中掏出一块玉佩,玉佩上表面晶莹剔透,纹路更是清晰地刻着两条鱼对望。
这玉佩一拿出来,顾渠顿时惊住了。
这个玉佩……不是应该在阿疏手里吗?
顾渠再看了眼玉佩,才转过脸看向了陛下左下首沈贵妃旁边的少年。
可是,他的眼中里,少年没有一丝一毫惊讶,甚至那双星眸连一丁点波澜都未有。
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这样的?
李长盈手捧着玉佩,当即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父皇,于儿臣而言,顾小侯爷年幼时曾救过落水的儿臣一命,从小母后便教导儿臣知恩必报。若父皇执意判决顾小侯爷的罪责,就请由儿臣代受,以还顾小侯爷救命之恩。”
顾渠这下再不明白,他就是真的世人里最糊涂了。
他小时候曾进宫过一次,虽不记得那孩子的长相,但他记得是有救过一个比他还小的孩童。
听了那孩童阐述宫中奴才因孩童没陪在母亲身边而欺负孩童时,他还因为一时心不忍,将自己随身佩戴的比目鱼玉佩赠与了那孩童。
这玉佩,是当时的沈太后,请了一位大师为他求姻缘送给他的玉佩,也是他间接的保命符。
阿疏来找他的时候,能那么清晰的讲出他救孩童的过程,他也没怀疑,又因为阿疏的母妃是沈太后的外甥女,他便想多照拂阿疏一二。
可是现在,这块玉佩,居然是出现在了李长盈手中……
所以,他救的人,竟然是李长盈,不是李仲疏。
沈贵妃依旧一脸不屑地看着李长盈,对于她而言,如果这次能成功扳倒李长盈,于她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沈贵妃身旁的李仲疏,此刻的脸完全是黑的不能再黑了,拿酒盏的手不由得握紧了。
他没想到,李长盈会突然猝不及防地提起这桩陈年往事,倒是让他变得有些被动,不知所措起来。
李仲疏余光看向顾渠,却见顾渠的眼里懊悔和猜疑来回交替,他一个侧脸望向李长盈,眸底划过一丝阴霾。
皇帝站了起来,看着李长盈,听着她说的那些话,倒是有些震撼住了。
“你确定,要替顾渠受过?你可知他届时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吗?”
只见李长盈没有丝毫犹豫,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直接了当的开口说道:“是。”
皇帝听到这儿,心里简直气炸。
一直站在李长盈身旁的风策,他看到李长盈额前沁出些许细汗,也一直用牙齿咬着下唇,便知道她的心里或多或少有些紧张起来。
风策担心李长盈,可也不敢走上前去安慰她。
他知道,李长盈最不喜没规矩的人。
但是总得有一人,出头站在李长盈这边,所以风策二话不说便也跪下:“陛下,既然这是殿下的意思,不如就成全了她还恩的意愿。”
可皇帝气归气,这到底也是他的女儿。
待皇帝平静下来一想,才不得不感叹李长盈那智勇的脑子。
他这女儿……真的是……这是连她父皇都算计进去了。
她明知道,他是不可能判决她死罪,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
唉……这孩子……
“陆家公子目光没有朕与帝都王法,在帝都任意妄为,随意杀辱无辜之人,令百姓成日惶恐难安,朕命将其陆家上下全部收押,秋后问斩。”
“至于义平侯府,这事虽与义平侯府无任何关系,但到底陆家也是义平侯夫人的娘家,除幼儿孩童外,每人杖责二十,于北阳门立即执行。”
皇帝看了一眼李长盈,发现她还是跪着,虽然看不出来她的想法,但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倔强,和她母后简直一模一样。
阿盈生病的时候,顾渠没去毓清殿看望她,他这个做父皇自然也知晓,只是没办法,是她喜欢的。
不过,这下有点尴尬了,那婚事他刚刚才提起,这会子要他……
“此前朕提出的,清平长公主与顾小侯爷的婚事,就此作罢。而清平长公主愿意代顾小侯爷承受的二十杖责,今日执行。谁都不许求情,全部都起来!”
说完,皇帝甩袖坐回龙椅,莫公公连忙喊起舞乐照旧,瞬间台下迎进来十个舞女,翩然起舞起来。
顾渠听到婚事作罢,一咕咚地跌坐在了地上。
而李长盈听到之后,心里反而舒畅了。
这下,她不会再因为这块玉佩,而在去为顾渠费尽心力,执着不忘了。
风策看陛下没再看着他们,才敢先行起身,走过去扶起了李长盈。
李长盈虽有些不太适应风策突然对她这般温柔,仍然对他和煦一笑,手握手中玉佩转过身走到顾渠身边蹲下来,将玉佩塞进他的手里。
“顾小侯爷,先前未告知你玉佩的事,是本殿的不是。但是,从今以后,本殿不会再想与顾小侯爷有半分感情上的纠葛,还望顾小侯爷铭记于心。”
说完,也不等顾渠说什么,李长盈便毫不留情地起身走下长阶,走到掌罚宫婢身后。
顾渠的恩情她还给他,她对他所付出的感情,今日也可以彻底放下了。
从今以后,前世顾渠对她身边最亲的人,所做的那些事,她也会一笔一笔分毫不差地讨回来。
阑心和生华不放心地赶紧追了上去,跟在李长盈身旁一同前往。
李仲疏看到顾渠还坐在地上,他抬眸又看皇帝面上阴晴不定,心里有些担心,生怕顾渠再次惹怒皇帝。
他连忙走过去轻轻扶起顾渠,顾渠回神看着李仲疏,却是慢慢地抽离了李仲疏的手。
李仲疏有些生气,可一看义平侯府如今经历这场变故,对顾渠的担忧又多了几分。
这一切,都得怪李长盈。
哼,他就看今日李长盈是否还能跟刚才一样,安然无恙地回到毓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