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夫人死了,鲜血,在雪地上侵染。
但她的嘴角,却流露出一抹微笑。
似乎,在她死的时候,得到了解脱。
莫里森从她的身上起来,随手扔掉了十字弩。
他一点一点地,把身上插着的两根银枪往外拔。
莫里森没有因为疼痛哼一声,面具上,依旧是笑脸。
似乎,银枪穿刺的不是他的身体。
两根银枪落地,其中一根枪刃上,还带出了似乎是内脏碎片的物质。
鲜血,不停地往外喷涌,而莫里森,只是站在那低垂着脑袋。
他望着艾琳夫人的尸体,久久没有动静。
就像是,在为艾琳女士哀悼。
只是一会的时间,伤口就止住了血液的外流。
但就在这时,在莫里森的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声音,惊动了莫里森。
一转身,他看见了那位兽人少女匍匐在不远处,似乎在寻找什么。
然后,她慢慢地站起来。
“哟,你好啊,兽人女士。”莫里森首先开口。
这位兽人女士咬着牙,没有和他搭话。
“你好冷漠啊,好歹我们在同一个牢车里待过啊。”莫里森一边说,一边向她走来。
他身上的伤口不再流血,但是创伤并没有消失。
按理说,他前后受了这么多致命伤,早应该失血过多精疲力尽了才对。
然而他走的每一步,都极为稳健。
兽人少女向后不断后退,从她的嘴中吐出一口白气。
直到,她的后背抵住了马车的车厢。
而莫里森,也快走到她的近前了。
“你,你别过来。”她颤着声说道。
“为什么不能过来?”莫里森问道。
“我,我闻到了,你想杀我的气味。”她顿了顿,然后又说,“还有,你,你不是他。”
“闻出来了?唔~不愧是兽人啊,居然是靠闻啊。”
“别,别过来,你别过来!”
“那很遗憾,这位女士,你只有死了才能保证我的秘密,成为秘密。”
兽人少女没太理解他的话,但是她明白,这位戴着可怕面具的少年,是不会放过她的。
或者说,这幅面具不会放过她。
就在莫里森即将伸手的一刻,兽人少女从斗篷的衣袖里,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
那正是艾琳夫人之前,丢在地上的那一把左轮手枪。
“我,我没有伤害过你,求求你,不要杀我。”兽人少女的眼中蓄满了泪水。
她亲眼见证了这个人的可怕,无论艾琳夫人怎么杀他,他都没有死。
相反,艾琳夫人却被他......
她不想伤害谁,她只想活下去。
莫里森没有开口说话,脸上的面具笑容依旧。
他就这么盯着她。
就像是在对她鼓励——你可以开枪试试啊。
兽人少女的眼中满是惊恐,她双手握着致命的武器,全身却止不住的颤抖。
终于,她忍受不了心中的恐惧,猛然闭上眼,连续扣动了扳机。
砰——
只有一道枪声传来。
随后,就只传来了左轮手枪转轮“咔咔”的转动声。
突然,兽人少女猛地睁开了双眼,还惊呼了一声。
因为莫里森的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很明显,兽人少女唯一的机会,并未对他起到作用。
或者说,那一枪根本没打中他。
“不要,不要......”
莫里森的手犹如钳子,兽人少女的嘴角瞬间流出白色的沫子。
她快不行了,眼白中充斥着越来越多的血丝,就像刚刚的艾琳夫人一样。
“呵呵,很抱歉我的女士,我会......”
就在这时,面具上的表情,再一次变得丰富起来。
笑脸,哭脸,懊恼脸......
就像是川剧脸谱一般,不停变幻。
“啊——莫里森,你这个蠢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刚刚放过了一个人,这就很有隐患了,你现在又要放过这个兽人?”
“该死,该死!莫里森,我就要杀了她,就要杀了她!”
莫里森现在看上去极为古怪。
不,是疯狂。
他掐着兽人少女的手一会松一会紧。
另一只手对着空气胡乱挥舞,时不时还要敲打自己的脑袋。
而最古怪的是,他嘴里说出的话,总是前不搭调。
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和他争吵着什么。
事实上,确实如此。
在莫里森的脑海中,有两道身影在互相争吵。
一个,呈现出了莫里森的形态。
而另一个,正是那惨白的面具。
只是这幅面具,更像是一个虚幻的,有些透明的巨大鬼脸。
“莫里森,别忘了是谁救了你,要不是我,你早死在那头蠢熊的嘴里了!”
“该杀的人我们已经杀了,没必要再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她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放她活着,只会暴露你威尔顿公爵之子死而复生的事,那会引来无尽的麻烦!”
“血脉灵器,你在胡扯!难道以后我见一个人就要杀一个人吗?你只是为你那想要杀戮的本性撒谎而已!”
“该死,该死!莫里森,你这个软骨头,你想想看,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人在乎你的死活,你干嘛要留着那愚蠢的慈悲心?”
“因为我是人,而不是像你一样的可怕恶灵,你别想对我洗脑!”
“莫里森!你就该被那头蠢熊啃个精光!你......”
现实中,莫里森的本体,此时他掐着兽人少女的手已经松开了。
不过兽人少女已经昏迷过去,软倒在雪地上。
而莫里森,双手正捂着脸上的面具。
手指,扣着面具最上面的边缘,一点一点的用力掰着。
挣扎,不停地挣扎。
莫里森跪了下去。
他的一只手迅速抬起,再猛然刺向兽人少女。
面具,还是打算刺穿兽人少女的胸膛。
但是,这个动作又停在了半空。
因为莫里森扣面具的动作忽然加大。
“啊——”
莫里森的嘴中发出怒吼。
脸上的面具,竟然出现了裂纹。
面具上的表情,变幻得更快了。
那只伸出去的手,最终还是碰触到了兽人的腹部。
但并没有刺下去。
“莫里森!你迟早会因为自己的软弱而付出代价的!”
“血脉灵器,我以威尔顿的名义命令你,给我住手!”
“咿——”
诡异的婴儿啼哭声,从面具的嘴角发出。
面具快要被莫里森掰下来了,裂纹也越来越多。
就在面具破裂前的一刻,那只准备刺向兽人少女的手,猛然举起,向下再刺去。
“我命令你住手!”莫里森的声音高喊。
在婴儿啼哭的声音结束时,刺向兽人少女的手掌,改变了轨迹。
手指,刺进了雪地。
同时,面具破裂。
它化为白色的光点,融入到莫里森现在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中。
莫里森双手撑着雪地,大口大口的喘气着。
“终于,结束了。”他如获大赦一般,喃喃自语。
而因为失血过多造成的晕眩感,开始席卷他的大脑。
他根本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扑倒在兽人少女的身上。
随后,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传来的剧烈疼痛,又席卷着他全身的神经。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伴随着痛苦的嘶吼,莫里森昏迷了过去。
寒冬的树林,终于回归了平静。
松树的枝杈上飞来几只猫头鹰,咕咕地叫了几声。
似乎是在为这里发生的戏剧,演奏着剧目尾曲。
大概半个小时后,一群人急匆匆地从树林中跑了过来。
他们在一位惊慌失措的人带领下,找到了演出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