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了李绍齐的这般反应。
周沛荣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给出的成本价还是太低了。
在这个以竹简和布帛为书写工具的世界。
纸张的存在,确实是和神物无异。
而能被称之为神物的东西,造价却只是区区五百文。
换作是谁,谁又能不惊讶呢!
周沛荣此刻有些后悔。
他早该想到这一点,也应该再把造价报高一点的。
不过很快,周沛荣心中的悔意,便如冰雪一般直接消融。
“李兄莫急,我的话可是还没说完呢!”
周沛荣面带微笑,故作随意地再次淡淡出声。
“我刚刚给出的,只是这东西的最低成本罢了。”
“这东西的品质,可是还有着很大的提升空间!”
“哦?此话当真?”
李绍齐明显是被周沛荣的话勾起了兴趣,连忙急声追问。
“自然当真!”
周沛荣干脆地点头。
“造纸的材料不同,造出来的纸张,在品质上自然是天差地别。”
“我给你的这种纸,其实是质量最差的。”
“也就是说,如果能弄到更好的材料,你就能造出更好的纸张?”
李绍齐热切地盯着周沛荣,声音中已然带上了明显的颤抖。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周沛荣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这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可是都跟李兄你讲了。”
“现在,李兄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答复了?”
“这……”
李绍齐迟疑了片刻,眼中的热切却是缓缓退去。
他面露苦涩,对周沛荣轻轻摇了摇头。
“还请周兄恕罪,这一次,在下确实帮不了你了。”
“这纸的确是好东西,在下也很想靠着这东西,和周兄你一起发财。”
“可问题是,在下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有心无力?李兄,你……”
周沛荣霍然起身,一脸急切地开声发问。
不过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心下却是已然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在黎明县这一亩三分地。
街头巷尾的小本买卖,尚且要上交三成盈利。
若是纸张这等神物入市,势必会引来有心之人的觊觎。
到那时。
无论是自己还是李绍齐,想保住造纸技术,怕是要比登天还难。
李绍齐说自己有心无力,周沛荣很容易也就理解了。
“罢了,是在下太过心急了!”
周沛荣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既然是不可违,那在下就不多叨扰了。李兄,我们……”
周沛荣刚想向李绍齐告辞,李家大门外却是传来一阵吵闹声。
紧接着,一名门房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周公子,不好了!”
“你的骡子受了惊吓,跑,跑了!”
门房一脸惶恐,结结巴巴地对周沛荣说道。
“跑了?!”
周沛荣傻眼了,也顾不上和李绍齐打招呼,直接飞奔到了李家门外。
骡子和板车自是值不了多少银子。
他真正在意的,是板车上的那摞纸啊!
纸张本身的价值倒也还在其次。
可万一被有心之人得了去,那他以后肯定是会麻烦不断。
所以车上的那摞纸,却是无论如何也要追回来的。
顺着李家另一个门房所指的方向。
周沛荣撒开双腿,飞也似的追了出去。
对于身后李绍齐的呼喊,周沛荣却是根本无心理会。
他同样也没看到,就在距离李家不远的一个拐角处,陈三已然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个周沛荣在搞什么鬼?”
“他是什么时候,和李绍齐搅和到一起的?其中,好像有什么猫腻啊!”
陈三皱眉思忖了片刻,随即便转过身,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
另外一边。
周沛荣一面追一面询问路人。
一直追出了城门,也没见到自家的骡子和车,这让周沛荣的心中越发焦急了。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周沛荣又往前追了一阵子,终于是看到了自家的骡子和车。
然而此时,周沛荣眼中却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即将找回失物的轻松。
因为他赫然看到,自家的骡子,正被一个彪形大汉牵着。
而车上的那一摞纸,则是被一个中年文士捧在手里,正仔细地反复观看。
眼前的这一幕,让周沛荣的心中立刻就是一沉。
他有心想要转身离开,可惜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位小兄弟!”
中年文士将那摞纸放回到车上,转而对周沛荣招了招手。
“烦请你过来一下,鄙人有些话想要问你。”
周沛荣心中自是百般不愿。
可最终却还是硬着头皮,迈步走到了那中年文士面前。
“晚生周沛荣,见过前辈!”
周沛荣抱拳当胸,对那中年文士行了一个文士礼。
“前辈有什么问题尽管直说,晚辈,一定知无不言。”
“如此,那老朽就不客气了!”
中年文士面带微笑,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板车。
“这车和车上的东西,都是小兄弟你的?”
“是!”
周沛荣只是迟疑了一瞬间,随即便大方地点头承认道。
这板车和骡子,县城里大部分人都见过。
即便他现在否认了,等这些人进了县城一打听,他的谎话也得穿帮。
与其事后受扰,倒不如现在就大大方方承认的好。
见周沛荣点头,中年文士的眼中闪过一抹异彩,随后又沉声追问道:“那这又是何物?”
一边说着,中年文士又将那摞纸拿了出来。
“这东西名为纸,可以代替竹简布帛,作书写之用!”
这些纸张就摆在那儿。
即便他不说,人家早早晚晚,也能将纸张的用途给猜出来。
与其徒劳的遮遮掩掩,倒不如索性直接将纸张的用处和盘托出。
如此一来,自己说不准还能得到一份意想不到的收获。
周沛荣不着痕迹,朝中年文士身后的马车瞄了一眼,随后又朗声开口补充。
“我今日来县城,就是想要用我自己造的纸张,换些银子回去贴补家用。”
“却没想到这畜生受了惊,竟然跑到了这里,冲撞了前辈的车架,还望前辈赎罪!”
“你是说,你口中的纸张,是你自己制作出来的?”
如莺啼般悦耳的声音悠悠响起,马车的车帘紧跟着被挑开。
一名面罩轻纱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