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夜,许久未见的乌吉姆带着满身风雪止步于花音窗前。
他沉默地站在窗外,不进不退,高大的身影歪歪斜斜地映射在窗扉上,如一团压抑的黑云,带着骇人的气势。
他刚从巴图鲁回来,一到边城便听见路边众人都在议论阿苏德的婚事,他们一边对阿苏德求娶花音时所展现的惊人财富眼红不已,说那些钱财皆是从中原劫掠所得,一边唾弃花家奴颜婢膝,看现在胡人得势便迫不及待贴上去。
而听见这个消息的乌吉姆,心神俱震,不知为何一月未到,两人便已定亲,且婚事仓促,明日就是大婚之日。
在没遇见花音之前,情情爱爱对乌吉姆来说是陌生而不解的。他一生中拥有的温情时刻极少,在他还未出生时他的父亲便战死在沙场,他的母亲根本不喜欢他这个被迫与异族生下的孩子,对他漠视得彻底,刀王收徒,与其说是培养弟子,不如说是在挑选杀人的利器。
陪伴乌吉姆最长的反而是他手里的刀,所以以前的他不太像个人,更像一把刀,一件无主的兵器,游离在所有情感联系之外,漠然地执行上位者的命令。
可这把刀现在想给自己找个主人,一个娇娇弱弱的闺阁贵女,手无缚鸡之力,刀每次都得很小心的收起自己的利刃,装作无害的模样,企图诱骗贵女来将自己握在手中,或是珍藏在她的绣房里,当一件装饰房间的摆饰,他亦是心甘情愿。
他本来觉得自己有机会认主的,在那个寒凉的夜里,他第一次靠她那么近,将看似高不可攀的清月揽入怀中肆意妄为,而后月亮竟也垂怜于他,在他唇畔落下一个浅浅的似错觉一般的吻,使乌吉姆接收到一种恍然的情愫来。
这突兀的举动,使得唯一得到过的人,滋长出一种难以明说的,隐秘的特殊感。
可这一切在围场听见她说不记得时戛然而止。
但隐秘的情感在心底如蔓草般疯长,每见她一次,慾兽的牢笼便松动一次,直至今日彻底破笼而出。
他要来带她走,一如他所承诺过的,保护她,不惜一切代价,为她披荆斩棘,杀光一切阻碍。
花音刚回房便发现了窗外不知已等了多久的暗影,她不动声色的将婢女打发走,独自一人坐到梳妆台前,对着模糊的铜镜拆下满头的珠钗。
她的动作细致优雅,带着股说不出的韵味,印在窗上的影子一撇一动具是惑人的风情。
解完发饰,窗外人影依然不动,花音也不着急,摩挲着如雪皓腕上精致美丽的玉珠,看着这价值千金的珍贵玉石在烛火下流光溢彩,璀璨亮眼,她无声而柔和的笑了下。
在她的计划中,乌吉姆应在知道她与阿苏德大婚消息不久来找她,不过现在也不迟,人是活的,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个时间也不错。
窗户被悄然打开,等花音回过神儿来,身后已站了一根木桩子。
乌吉姆一身黑衣,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逆着光安安静静站在花音身后。
花音作似转头被吓一跳,神情惊恐地朝屋外大声呼救:“来……!!”
几乎是她刚喊出第一个字,一只冰冷粗粝的大手捂住她的嘴,同时几柄闪着幽光的小刀从他另一只手中飞速脱手而出,熄灭了屋里的烛火,霎时周围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只剩下蜡烛被利器拦腰截断掉随后滚落在地上的声音,及花音剧烈的“嘭嘭”心跳声……
突然,花音耳边传来一道潮湿的热气,“别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