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超雄是吕梁一带小有名气的煤矿主,手上不差钱,但他嗜赌如命,就在25号这晚,何超雄输掉百来万后跳楼而亡。
一家企业老板负债百来万十分平常,但这是2004年,而且何超雄一个晚上就输了百来万,估计真实的数字远比这个还要恐怖。
这年头死一两个人太过寻常,但何超雄的跳楼,叫矿工拿不到工钱,到征附大楼集体讨薪,才搞得满城风雨。
既然何超雄要输掉这百来万,为什么就不能输给我呢?
正好陈冲手上有黄金,足以作为赌资了。
陈冲又问周洁,“对了周小姐,你们到吕梁多久了?有没有人邀请董老板做客的?”
周洁一边开着车,一边回答说,“来了大概半月吧,当然有人邀请做客了,怎么了?”
“应该也是江浙商人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看来陈冲并没有猜错,盘踞吕梁的肖家帮早就布下了杀猪局,他们不仅专杀本地煤矿主,连作为老乡的江浙商人同样不放过。
肖家帮历史悠久,早前盘踞江浙一带,与青龙、斧头齐名。
前两者名头极大,后者隐藏极深,以魔术见长,当中也有玩牌高手,到了赌桌,渐渐变成了足以控制整个堵局的荷官。
而山西的土老板更多,他们便在两年前就已经来到了这里,打着开饭店的幌子,实际上饭店根本不盈利,主要以杀猪敛财。
只可惜他们隐藏极深,一直没被人发现罢了。
陈冲之所以了解地这么清楚,那是因为2017年开始大力整顿之后,盘踞山西的肖家帮也一并被起获。
连历史的进程早就发生了变化,陈冲没道理不叫他们早些灭亡。
这样想想,陈冲心里狂喜不已,活该叫他今晚发一笔横财。
“周小姐,你还记得是什么人来找董老板做客吗?”
“是我们的老乡,当然记得了。他们好像也是江浙那边的,只不过江浙那边生意紧张,他们到这边来开公司,不过听说生意也不好——”
周洁俨然已经将陈冲当成了朋友,知道什么说什么。
陈冲却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又问说,“那你能不能带我过去,跟他们认识一下——”
“干嘛?你要巴结他们啊?”
这是周洁本能的想法,她始终觉得,陈冲这家伙除了巴结财团之外,再不找出其他理由了。
陈冲尴尬地笑笑,连忙解释,“周小姐误会了,我哪会巴结他们。你要是带我去见他们,我给你一根金条作为补偿,怎么样?”
“你是不是觉得四根黄金很多?你怎么想的你?”
“你别管那些,我说到做到!”
陈冲也是个财迷,他断不会那么大方,可是假若没有周洁的引荐,那些土老板们疑心极重,跟陌生人很少打牌,也势必怀疑。
所以周洁对他来讲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不过周洁也想知道陈冲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索性就带他去了。
而且在周洁看来,尽管陈冲仗义疏财,甚至于对黄金有仇,说送就送了,但她总觉得陈冲这家伙没那么简单。
陈冲的一切决定,都显得那么草率,但周洁总觉得他草率的表面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深思熟虑。
车子开去了一家饭店,到了目的地,陈冲提出要把自己的黄金换成现金。
周洁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只能麻木地答应。
于是陈冲将剩余的三根金条全都换成现金,装进塑料袋,摇摇晃晃进了饭店。
2004年的百元大钞还不是土豪金,而是1999年发行的货币,在纸张厚度、重量上都要偏高一些。
所以三根金条三十多万现金,也足够沉了。
在这个相较动当的年代,民间堵局毫无顾忌,门口连个盯梢都没有,推门就进去了。
周洁作为陈冲的引荐人,她当然走在前面。
周洁清楚他们这些老乡盘踞在哪里,但她并不清楚这里究竟是干什么营生的。
当她推门进去,看到一屋子人围着桌子在打牌的时候,周洁震惊极了。
可是都已经来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走去。
“吆——周小姐——周秘书——来来来,坐!”
一个中年男人看到周洁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周洁心里却叫苦,这次被陈冲给害惨了!
她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又看看身后的陈冲,心里在叫苦,又不得不坐下。
陈冲头一次上赌桌,一点都不显得生疏,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尤其是这种场合,一定要装出财大气粗的样子,面前的这些土老板才会跟自己玩!
于是他将一包现金“啪”地一下摔在桌上,装出一个暴发户的样子,然后再不说话,只翘着腿,靠在凳子上。
“这位是?”
这里的人都认识周洁,但从没见过陈冲,故而有人问道。
周洁心知被陈冲害惨了,但她不敢擅作主张替陈冲做介绍,毕竟她不清楚陈冲用意何为。
周洁转头望着陈冲,意思是叫他自己介绍。
陈冲放下翘起的腿,十分老辣说,“噢——我叫陈冲,就住在牛王镇,家里发现了一块储量刚好十万吨的煤矿,就两百万低价买给了董老板,这不听说你们玩牌嘛,就过来看看,我有钱——”
“哈哈哈——”
陈冲话都没说完,就有人已经忍不住笑了!
他们这些人刚才还在想,周洁作为董万仓的秘书,身边怎么跟了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人。
如今听陈冲这样一介绍,心里这才了然。
原来是个爆发户!
尽管两百万在这些真正的煤矿主面前实在不够看,但既然有人送钱来,他们自然十分高兴。
在这些煤矿主心中,陈冲简直就是来送钱的!
可是这些话,在周洁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陈冲给了她太多意外,甚至惊喜。
他展现出来的胸襟与气度,断不像一个堵徒。
可是陈冲如今的模样,又像个十足暴发户,行为十分轻浮,俨然拿自己当有钱人了。
周洁纳闷,到底哪一种面目,才是陈冲的真实状态?
也怪不得周洁内心有此疑问了,实在是陈冲的表演太过逼真,就像是真情流露一样。
“好好好,我们玩玩——”
这时候另一人微笑着说道。
有傻帽来送钱,他们这些土老板巴不得快些开始呢。
“先不着急,虽然我有钱,但我也怕你们不守规矩,所以我只带了三十万,输就输了,煤矿也刚卖出去,剩余的钱在周小姐车上,等会儿输完了我再拿钱,不过我得先认识一下各位吧?”
“哈哈哈——”
有人再一次毫无收敛地笑了出来。
他在笑陈冲的不知天高地厚,笑他的说话不过脑子,笑他的暴发户心态。
其实陈冲心里也在笑这些土老板,笑他们被自己的伪装所迷惑。
只有周洁笑不出来,一方面,她觉得带了这么个现世玩意丢人现眼,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被陈冲结结实实利用了。
随后这些人挨个介绍了一圈,陈冲也了解了他们这些人的身份构成。
何超雄也在其中,但他刚才输了钱,坐在角落显得闷闷不乐的样子。
陈冲不知道这些人之中哪些是肖家帮的人,但他知道这家饭店一定是肖家帮经营的。
在别人的地盘,他也有所顾虑。
“饭店这么小,看上去又冷冷清清的,多不吉利。这样——换个宽敞明亮点的地方,我不喜欢这里,一看这地方就没有风水——”
“好啊,我也想换换风水了,今天真背,输我六十万,就去我的山庄玩吧!”
陈冲装出一个堵徒该有的模样,想不到有人立马应和。
在这些土老板看来,陈冲的表现更像一个经常流连堵场的堵徒,而资深堵徒,一定很讲究风水,陈冲的表现很符合这一点。
随后一些人收拾桌上的现金,打算乘车去山庄。
可是何超雄退缩了,他落在后面,显然不想去了。
假若何超雄不去的话,陈冲又怎么会赢?
他才是陈冲的财神,而何超雄也是今晚的风向标。
“嘿,兄弟,你不去吗?换个地方,手气兴许会好点——”陈冲对何超雄以兄弟相称。
到底是赌徒,输的越多,越不甘心,陈冲这话,又叫退缩的何超雄有了战斗的意志。
何超雄心想,都输成了这样,总该转转运,也该他翻本了吧?
终究禁不住黄金的诱惑,何超雄注定血本无归。
在去往山庄的路上,陈冲不敢坐周洁的车,他知道周洁一定会发难,为了避免挨骂,还是躲着一点好。
周洁作为推荐人,如今进退维谷,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这座山庄的确僻静优雅,依山傍水的,倒是个打牌的好去处。
一帮人在客厅坐了一圈!
山庄的主人输了钱,想用其他方式冲冲晦气,他便给手下打了电话,吩咐叫几个女孩过来助助兴。
周洁对这一切很反感,尤其是这些土老板丝毫不尊重女性,她将这一切的过错,全都算在了陈冲头上。
她恶狠狠地看一眼陈冲,眼神里似乎在说,“你利用我?给我等着——”
陈冲全当没看见,也不敢与她对视。
一帮人纷纷就位,也轮流发牌。
陈冲原以为这帮大老粗只是扎金花,没想到玩的却是谷啤,也俗称梭哈!
陈冲不会呀!
当一张暗牌发到陈冲跟前的时候,他用乞怜的眼神望向了周洁!
周洁立时会意,这叫她更加吃惊,心说你不会玩牌来这里瞎捣什么乱?才三根金条,够你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