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先是面无表情的朝着茅草屋里的那个背篓里一扫，随即怒眉横目地看向了杜金灵，下一秒她就将背上的背篓往下一扔，抄着一根棍子就冲进了屋。

“我让你偷懒，我让你偷懒不干活……“

杜金灵还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一根棍子就这样打在了她的手上。杜金灵吃疼，手往回一缩。竹碗连带着那点稀粥就那样掉在了地上。

杜十娘眼见今晚唯一的粮食也撒了，气得咬牙切齿，举着棍子劈头盖脸的就朝着杜金灵身上招呼……

杜金灵吓得一边拿手挡一边往茅草房里四处躲。嘴里惊叫着。“不要打了，你不要打了……”

杜金灵被打得周身生疼，又反抗不过，只得夺门往屋外跑。

杜十娘见她还敢跑，胸腔中的那股气越发的大，想也不想的提着棍子就跟在后面追。留下小奶娃在石洞里翻来翻去的哭。

杜金灵一路朝着山下跑，想要跑进村里求救，结果她慌不择路，一脚踩滑，摔到了地里，就这样，逃脱不成的她被杜十娘按在地上狠狠地打了一顿，在附近田地里做活的村民纷纷跑过来劝：“十娘，我们知道你心中苦，可孩子她是无辜的呀！”

“孩子平日里已经很听话了，你就不要再拿着她撒火了。你是不知道，你的娃今天都已经寻过短见了，你就不能仁慈些吗？”

“是啊十娘，那也是一条命，难道你真要把她逼死才甘心吗？收敛点吧！若不是有人路过恰好救了她，你现在连打都没有机会打啦！”

“十娘，她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啊。那是你的骨血。你这个当娘的都不心疼她，以后谁心疼她？”

“别打了，别打了，真打死了这个，没人给你带小的那个了……”

大家都只敢站在周边劝说，却不敢上前拉人。

杜十娘疯起来，她可不管你是谁，若是有人去拉，她甚至打得更用力，更起劲了。

也不知是杜十娘发泄完自己心中的那股子火气了，还是听进去村民的话，反正把杜金灵抽得连叫都不敢大声叫嚷了，才终于收了手。

她收起棍子往回走，谁也不看，嘴里叫嚷嚷：“没用的东西，死了也是活该。你最好死在外面不要回家……”

完全不管躺在地里的杜金灵如何。

杜金灵在两个舅母的帮助下，艰难的爬了起来。望着手背上的红痕，低着头簌簌地流眼泪。

周边的人都围着她，对着她哀声叹气，除去哀声叹气也做不了其它的了。

“金灵，晓得你娘的性子，你平日里就不要倔了，她说什么是什么，不然吃苦头的总归是你。”

“你这都白说了，金灵往后避着点你娘，自己多勤快点就是了。你说你也是的，这下了好几天的雨，好不容易天晴了，你不忙着去地里采点野菜，还想着去跳河，你不挨打往哪里走？换我我也打。”

“女娃子，拿着吧，拿着填填肚子。”不知是谁从人群里递了一个烧萝卜给她。杜金灵泪眼朦胧的接在手中，热乎乎的，却烫得她手心的伤口越发的疼了。

杜金灵边哭边朝着周围的人鞠躬，然后一步一步的又往山坡上走。

即便被打了，她也还是得回到那里，那里是她唯一的家。

“哎，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哦！”

“谁知道呢？摊上这么一个疯子，也难怪她想不开要跳河。”

也有人趁机教训自己的孩子：“看见没有？平日喊你听话，喊你干活你还犟嘴嘛？你老娘说你几句你还不服气，看到没？这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是得往家走。下次再皮，你也要挨老娘收拾……”

那些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杜金灵拿袖子擦干了眼泪，默默的往家里走。家中的弟弟还在撕心裂肺哭，哭得人心里难受。

杜金灵忍着身上的痛意，加快了步伐往家赶。

掀开门帘正好看到杜十娘坐在石头凳上对着冰冷的灶发呆，至于小奶娃，则一直趴在石洞门口嗷嗷的哭，感觉随时都会往石洞口掉到地上去。

杜金灵寻着原身的记忆，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沿着茅草屋边缘往里走。

小奶娃哭了半天，声音已经嘶哑了。见姐姐回来，委屈的瘪着嘴，伸手要她抱。

杜金灵摸了摸发疼的手臂，认命的上前去将奶娃娃抱起来细声地哄。

小奶娃才七个月大，可是那身板，小得像四个月的孩子，头大身子小，脸瘦得像个猴，拿手拧都拧不起肉来。

村里人之前都劝原身把幼弟丢了算了，能不能被人捡去养大是他的命，反正他们这个家也养不活。原身没敢跟别人说，其实杜十娘刚生下幼弟就拿出去扔了的，是原身自己寻着幼弟的哭声又去捡回来的。

自那以后，她就一直守着幼弟，轻易不敢让别人靠近，生怕谁把她幼弟给扔大山里被狼叼走了。哪怕平日出门也是飞奔着去飞奔着回。

她学着原身的记忆给弟弟把了尿，又将人哄着送到了冷冰冰的被子里捂着，扭头发现疯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去了，她偷摸着将别人送的烧萝卜从怀里掏出来，剥开皮拿手指一点点的掐了喂到弟弟嘴里。待弟弟不吃了，她才掰了一小节，几口塞进嘴里，再把剩下的那点留在灶台上给原身的娘留着，这才开始收拾煮饭。

按照原身的记忆，还得去村里借火种，这么穷的家里，是不可能有打火石的。而这么冷的天，外面呼呼的大风，她去借火种需要从村口来回往村里跑上好多次，也许都不能成功将火种借回来。

可是如果不借火种，晚饭吃什么？生吃倭瓜吗？

杜金灵不得不顶着冷飕飕的风往外跑。

最后是九婆婆心善，怕她今日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再因为风寒给弄没了，这才拿箢篼铲了些带火星子的灰给她捂着两个柴疙瘩带了回来，她还同时带了一竹筒子热乎乎的磨得细碎的苞米粥回来，苞米粥是杜大花姨妈心善，给弟弟准备的食物。

回到家，幼弟坐在石洞里嚎哭，疯娘一脸冷漠的把儿子抱在怀里，也不哄，就那样木木的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