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药堂弟子来给沈瑜换药的时辰，段舒备了一壶热水在沈瑜房中后，便去前厅侯着。

在闻叩门声后段舒前去将门打开，她还是准备像往常一样将人请进来，但抬头间她才看清了门外的人。

在左边的是一直为沈瑜换药送药的那个女弟子，而她身边还站了一个人。

是个一身淡青色劲装，但又不失端庄贤淑的女人。

段舒见后忙向那女人行礼，轻声道：“陈夫人回来了。”

这也不是别人，正是虚无之境的掌门之妻，沈瑜的阿娘陈月宜。

陈夫人生的有几分柔美，却是个知礼识大体的女人。她是沈惟的贤内助，亦是虚无之境不可缺的人。

沈惟在时她能将家事处理的清楚，让沈惟没有半分后顾之忧；沈惟不在时也能将门派中的事宜处理妥当，安抚人心静待掌门归来。

是虚无之境弟子们所信服的掌门夫人。

此番陈夫人脸上还带了几分倦色，但见了段舒，倒也露出了几分笑容，轻声道：“刚到的，便来看看阿瑜。阿瑜她……怎么样？”

“身上的伤有好转，但可能心里也受了些伤。”段舒抿了抿唇，有些无可奈何，“但她不愿与我说，我不清楚事情原委，倒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夫人来了……阿瑜应当会高兴些。”

“这般严重？”

段舒叹了口气：“夫人也知道阿瑜的性子，若真的是掌门打的疼了，忍忍便就过去了。”

段舒了解沈瑜的性子，陈夫人也是。虚无之境崇尚不与人争，但沈瑜就喜欢将一件事情争出一个结果。

是对是错，能让她服气了，她才会罢休。沈惟常说自己的女儿有着一股子侠气，让她过分执拗了。

但好与不好这任谁人也说不清。

陈夫人听了不由得沉了沉眸子，她回头让那女弟子先去沈瑜屋中为她换药，一切准备好后再唤她过去。

女弟子听后点了点头，便就离开了。

段舒带陈夫人去了前厅，将沈瑜近日的状况大致说了一遍。什么意志消沉，也就只是被动地配合治疗，药堂的长老也说这情绪一直低落着也不利于伤口恢复。

也是让段舒操碎了心。

陈夫人问道：“与阿瑜一道受罚的那个弟子是谁？”

“好像叫顾敛。”

“他与阿瑜关系如何？”

段舒顿了顿，诚然答：“这我也不太清楚，阿瑜没与我说过。夫人也知道我很少出门，在我印象中，也没有见过他们两人同行。不过……阿瑜第一次委托便是与他去的，也是他背着阿瑜回的虚无之境。”

这事是段舒忽而忆起的，她虽不知道陈夫人问这话的用意，但她觉得最是能提现沈瑜与顾敛交情的事情便是这一件了。

陈夫人听后没有多说，只是微微颔首。段舒有些纳闷，遂问道：“夫人是心中有法子了吗？”

“人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让阿瑜伤心的事情是什么，还是得去问了才知道。”陈夫人笑着看段舒，“你也别担心，我待会去看看便好。”

“让阿瑜这样子，也是段舒没有照顾好。”

陈夫人道：“别这么说，你是有心，阿瑜也多亏了你照顾。”

段舒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但陈夫人这么说，也让她心里舒服了不少。

二人再去沈瑜房间时那女弟子也出来了，她上前与陈夫人大致说了些情况。

“伤势都有好转，最重的那六道痕迹也结了痂。还需继续养着，但明日应当就能自行下床走动了。”

陈夫人听完后便叫她先离开了，段舒会意后提出去送送那女弟子，便一起离开了。

慢慢行到沈瑜房门前，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却并没有得到里面人的回应。

陈夫人也不着急，缓了一会儿，便说道：“阿瑜不答应，那我便只能自己进来了。”

房门敞开时带着几分沉重的声响，屏风陈夫人踏了进去，走去了屏风后面。沈瑜正趴在床上，因是方才听出了自己阿娘的声音，便将头转了过来。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陈夫人看着沈瑜眸子里的神色，便大致知晓了自己女儿的心思。

“伤处还疼吗？”

陈夫人坐去了沈瑜的床榻上，细心的替她掖好被子。沈瑜看着自己的阿娘温柔的脸，终是摇了摇头。

“你打小就不怕疼，从树上摔下来也不哭，跌了也只会自己默默站起来。其实姑娘家就应当服服软，你也不是什么铜墙铁壁，也不是什么样的疼都能自己忍着的。”

“这也不是服服软就能解决的事情，阿娘是不知道……那些事情。”沈瑜也没有动，她的声音有些哑，但眸子里的光芒没有消减半分。

就还是在神罚地尝鞭子时的那副毅然决然的样子。

“阿娘都听说了，那个姓黄的小公子，那个颠倒是非的百姓。”陈夫人伸手去揉着沈瑜的眉，很是耐心，很是温和，“你小时候要哭了，就会把这眉毛皱在一起。但每次阿娘帮你将眉毛舒展开，你就不会哭了。”

“阿娘还当我是小孩子。”

陈夫人笑：“那阿瑜怎么还不懂那些道理呢？”

陈夫人的这句话，倒是让沈瑜愣了愣神。陈夫人整了整自己的衣摆，好好地坐在了沈瑜身边，轻声说道：“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们便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你爹是掌门，身前有虚无之境的弟子，身后是亦敌亦友的修仙界众门派。倘若此事你爹选择了包庇你们，那日后就有千千万万个乱子发生。那个时候的虚无之境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可爹做的这些，让我与顾敛怎么想呢？”沈瑜想了两日，都没有将这些事情想得透彻。他们二人也只是本着一颗赤子之心，想要惩恶扬善，想要惩治那黄小公子。倘若所有的善行到最后都要给恶人一个交代，那岂不是让忠良寒了心。

“你爹很心疼你，但是对此事也无可奈何。试想阿瑜将来坐上了虚无之境掌门的位置，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阿瑜会怎么做？”

“我会查出事情的真相。”

“在场的那个人都已经向他们说话了，真相又何处可寻呢？”

“我……”沈瑜一时住了口，她被陈夫人这一问给问住了。

当时的情况是，黄家人逼得如此紧，宋临的口供没什么纰漏，沈瑜与顾敛承认打了人，而那黄小公子瘫在竹椅上不省人事。

众目睽睽的看着，那妇人手无缚鸡之力，光凭一张嘴。但她一人只带了四个抬竹椅的轿夫来，毫不畏惧，便也是算准了虚无之境乃大门大派，就算她说的如何刁钻，虚无之境也会按道理章法行事。

偏偏沈瑜与顾敛没有半分反驳之力。

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是不是想通了一些呢？”

“是。”

陈夫人笑着握住了沈瑜的手，沈瑜的手不算很凉，但也没有过多的温热。她将自己女儿的手握的紧，笑着问：“所以那人的脖子，究竟是谁打的呢？”

“是我……”

见沈瑜话语之中夹杂着几分愧疚，陈夫人便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达到效果了。她揉了揉沈瑜的发，轻声道：“此事你师兄比你清白，你可好好问问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