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无棘闻言沉默了半晌，眉宇间满是担忧，“荛城是齐宁国的一个重要关隘，取下荛城，往后的仗便好打多了。”

沈夜清皱了眉头，心里思忖着这北羌国虽然骁勇善战，但却跟承天国有同一个弊端，那就是不擅长沙漠作战。打赢是肯定的，但这么快拿下齐宁三分之一的国土，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照这个战况，如果不出臣所料，最多再有一个月，齐宁必定派人来我国搬救兵。”

沈夜清的眉头忽就舒展了，嘴角噙着一抹略带恶意的笑看着荆无棘。

荆无棘一开始还没想明白他在笑什么，但很快就了解了他言外之意。

北羌并不是承天国的对手，所以齐宁肯定会来求助承天。这样一来，北羌战败后，承天完全可以借道齐宁，并且用他们的军队去把北羌一举歼灭。一来省了粮草运输的时间和费用，二来也不惧沙漠作战的弊端，最重要的是可以两方夹击，胜利概率就增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想到这，荆无棘笑的老谋深算，“那个齐宁王自视甚高，往日多次不把朕放在眼里，给打击北羌填了不少麻烦。趁着这次，朕一定要新帐旧帐一起算！”

说起这个，还真是北羌和承天的旧仇了。

荆肆语冷笑着，语气满是对齐宁的不屑，“想当初齐宁王没少挑衅我承天，一度撼动我承天江山，还是沈老将军出山定了天下。要不是看在我们不擅长沙漠作战，早把它给吞了，还能留到现在？”

他口中的沈老将军就是沈夜清的父亲沈穆年。当初沈穆年三败齐宁王，定下葛玛拉沙漠这条国土分割线，守了承天国几十年，得封护国一等公。

沈夜清看着愤慨不已，极力拉拢自己的荆肆语，又看看高位上那身穿黄袍的中年人，心里对沈穆年嗤笑。

想当初，沈穆年为承天国江山日夜操劳，落下了许多痨病，身上处处刀伤片片疤痕。即便是被人诬陷身陷囹吾受了非人的折磨，几度欲死，嘴里念叨的还是“皇上会醒悟的。”临死在床上还拉着沈夜清的手，一再嘱咐：“记住，我们沈家就是为战场而生的，为承天而生的！”

但是现在看看，荆无棘这一步步做的事，哪一件是为他沈夜清好？哪一件又值得他沈夜清、值得他沈穆年、值得他沈家拼死拼活？！

愚忠！

“愚忠！”他一掌拍在宫墙上，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勤政殿，宫门就在眼前了。

“爷，您没事吧？”衍风有点被他吓着了，“您自从勤政殿里出来就恍恍惚惚的，可是皇上逼您了？爷，您可不能受人摆布，如果他实在逼得紧，大不了咱就造反！还怕了他不成？您放心，我衍风一定誓死追随爷！”

对着他的一番慷慨陈词，沈夜清只是瞪了他一眼，“你不是第一天跟在我身边了，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况且还是在宫里！”

衍风却不甚在意，语气很是高傲，“被人发现又怎样，谁敢说您的短？大不了就是杀人灭口，杀不了也就是一个造反。但明眼人都看的明白，如今这皇上底下就数两个王爷权力最大，并肩的还有一个丞相宋河，可这三人，又有哪一个是您的对手呢？”

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但沈夜清还是给了他一个巴掌，拍在他头上，“你真不如流云聪明。我虽然有能力造反，但我说过一定要造反吗？只要他们别碍着我，我也懒得做什么。”

“说起来，这流云也该回来了吧？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一去就是三个月。”衍风不满的撅嘴。

沈夜清走在街上，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忽然间，好像看见前方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进了一家茶楼。他微微笑起来，带着衍风也进了茶楼，茶楼里人满为患，却悄无声息，只有台子上的老者操着一口沉寂的老声徐徐的讲着故事。

他们挑了一个距离那人远些的地方坐下。

衍风抻着脖子去看，看清了好像有些泄气，“爷，您跟踪她干嘛？” 小二的茶上来了，衍风给他斟了一杯，就听见他说：“如果一定要我在风家娶回一个女人，我倒是宁愿娶这个风残雪，起码她比另外两个人有趣些，也没有她们那么多麻烦事。”

衍风嘴角有些抽，“娶回来解闷？爷，您当夫人是玩偶吗？虽然她是傻了点，您也不能这样说吧，多伤人自尊啊。”

沈夜清扭头看向他，见他正看着前面的风残雪，他刚刚话是对着自己的，眼睛可半点没在自己身上！

他猛的一敲桌子，吓得衍风一个激灵。

“我看你好像也对她挺好奇的，怎么样，要不要爷给你牵个红线啊？”

看着他那阴郁的怪笑，衍风连连摇头，“不用不用！属下哪敢跟您抢女人啊？您折煞属下了。”

话刚落，衍风就被沈夜清的一记眼刀给崩飞了出去。

他翻窗户靠在酒楼外面的墙上，直撇嘴。

茶楼里设有一个台子，有一个老头正在上面说书，讲的正是沈穆年三败齐宁的那段传奇。

之所以说是传奇，是因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再加上崇拜他的人对他的夸大其词，事情原本是怎样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只知道沈穆年是大英雄，是承天国的守护神。

沈夜清听着老头的夸夸其谈，时不时听客还会鼓掌叫好，只是嗤之以鼻。

他喝了一口酒，目光落在前方俏丽的身影上。

他的声音忽而有些空旷，喃喃的自言自语：“世人只知道歌颂他的伟大，却没有人记得他被诬陷时的委屈和冤枉，没有人控诉先皇的无情和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