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江素素的名字，秦烨雲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天天不是出去打马郊游，就是去剽骑营里舞刀弄枪的，就算是去京学学堂里上课，也不过就是上课而已。

至于什么这家小姐，那家的丫鬟，谁是谁的一概分不清。

楚君临问完这话，也马上知道了，看着对面这家伙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就对不上号。

“确定是她吗？”

就算不知道江素素到底是谁，秦烨雲还是按照惯例询问。

“属下确定。”

当日出现在拐子胡同里的富家千金，除了江家的五小姐江素素，就只有江家三房的另一位小姐。

也就是江子文。

但是江子文的丫鬟里，并没有一个叫做“半夏”的，所以再稍微的调查一下就能够确定了，当日把秦烨雲救起来的人，就是江素素。

虽然对不上号谁是谁的，但是秦烨雲觉得，人家小姑娘好歹是冒着一定的名声被毁的风险，也在救自己的命，所以应该报答的时候，还是要适当的报答一下的。

“你先别在这儿想这么多了，怎么，准备永远也不回相王府了是吧？”

楚君临也没给秦烨雲面子，上来就劈头盖脸的。

他知道秦烨雲不想回自己的府上，而且之所以跟自己的父亲也这样亲厚，就是觉得自己的家里有些乌烟瘴气的。

相王年仅五旬了，家里还有一位二房夫人，且二房里的少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秦烨雲虽说是也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了快要二十年了，但是对于一个小小的孩子来说，谁又不向往和睦美满的家庭，还有自己的亲生母亲时时刻刻守在身边的关爱呢。

楚君临知道秦烨雲的日子过的不甚顺畅。

这满京城的人，都觉得相王府的世子爷，该是除了宫里的皇子，就最是受宠，活得最是滋润的人了。

外人看秦烨雲，觉得他活得洒脱不羁，恣意纵横，但若不是像楚君临这样的挚友，谁又能理解他内心的疤痕和苦闷呢。

对于太过熟悉的好友，楚君临选择了避重就轻，说些玩笑话来提及正经事，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秦烨雲也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顺手抄起饭桌上的一个酒壶，那里还有刚才吃饭的时候没有喝完的华南酿。

“好酒，不能浪费了。”

说完，也不等楚君临搭话，就自顾自的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给你换一壶温好的啊！”

楚君临叫不住秦烨雲，索性也不管了，随他去吧。

其实，也不是秦烨雲不想回去，只是有的时候，面对自己的爹，还有府里的那位夫人，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来才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或者说是做什么。

因为只是感觉，好像他们才应该是一家人吧，自己虽是嫡子，但是很多时候，又何尝不是这府里最孤独的人呢？

不想让自己太过于清醒的回去，但是他自己的酒量，他还是有数的，这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是也喝不醉的了，不如就，微醺吧？

一路上也不施展什么轻功了，京城里的夜市是夏日里才最盛，这会子已经快要入秋了，渐渐的街上就没有什么商家开门和行人走动了。

街上没有什么人，倒是也难得的安静。

秦烨雲舍了马车，自己晃晃悠悠的骑在马上回去。

反正他巴不得自己可以晚点儿回去，这样相王休息了，也不用想要怎么去应付了。

左手提着酒壶，右手牵着马上的缰绳，秦烨雲抬头看了看天空。

嗯，星星挺多的。

回到相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后半夜了，如秦烨雲所愿，府里不仅是相王休息了，下人们除了门房，也都已经休息了。

“给世子爷请安。”

门房给秦烨雲开府门，恭恭敬敬的请安。

“起来吧。”

秦烨雲装作有些不胜酒力的样子，下人连忙扶着他回自己院子里休息。

老管家是看着秦烨雲长大的，对他的关爱，丝毫不逊于相王这个秦烨雲的亲爹。

“世子爷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日日这样纵酒，是要伤身的啊。”

秦烨雲不是什么不懂事的人，知道谁对自己是真的好，谁又是假情假意的。

说来也怪，按理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应该是从小身边围满了对自己嘘寒问暖的人，真心的，又或许是假意的。

许多人从没想过什么人性，又或者是真假，只不过是一味的接受罢了。

接受在自己辉煌的时候，自己身边的花团锦簇，甚至也接受在自己的家族落寞之后，那些一哄而散的，曾经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

秦烨雲很聪明，也很幸运的在人生很小的年纪，就看得懂人心，或许，这还要感谢自己的这位父亲呢？

收回思绪，秦烨雲没有不把老管家的话当一回事，反倒是很有些温顺的回答，“我知道了刘叔，今天喝的不多。”

老管家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也明白，虽然是疼爱，但是主子就是主子，下人还是下人，当即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叮嘱伺候的小厮给秦烨雲准备好洗澡的热水，这才告退。

一夜无话。

转天又是一个艳阳天，今天是休沐日，又赶上快要到七夕的灯会，京学学堂里索性就给学生们都放了假，等到乞巧节之后，大家再回去上课。

宫里的荣安公主呆的无聊，又最是不喜欢拘在宫里头立规矩，早早的就想要求了恩典出来玩耍。

“父皇，我真的只出去一日！我不到落锁我一定就回来了！”

宣正帝今天也算是忙里偷闲，在御花园里逛逛，散散步的时候，正好就碰上了因为无聊在对着下人发脾气的荣安公主。

“不是父皇不许，只是你最近去京学的学堂，每日都要比下学的时间晚很多才回来。”

宣正帝对于儿子的教育算是有些严苛，但是对于宫里的这些公主，倒是真的还没有多么的严格，只是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安安稳稳的就行了。

荣安自知理亏，也不说话。

“朕知道，你年纪还小，现在贪玩些是人之常情，可是，朕送你去学堂，就是让你整日里在宫外撒野，都不回来的吗？”

宣正帝不是第一次“对付”自己这样撒娇耍横的女儿们了，言语间带着些严厉，她们自然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果然，荣安公主比刚才的态度要更加的规矩，只是静静的站着，再也不说什么今日还要出宫去的话题了。

见自己的法子有效果了，宣正帝这才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不是父皇不疼你，七夕的乞巧节，你跟敏月，都去宫外瞧瞧热闹去吧，父皇会加派人手跟着你们的，只是要小心。”

还没等宣正帝这边说完话，荣安公主的脸上早就已经“阴转晴”了，笑嘻嘻的抬起头来。

“小心不要声张，不要张扬！”

接过宣正帝的话说，“女儿都知道啦！”

比起江素素如今重生一次又做人女儿，别别扭扭又加上有些不适应的样子，荣安公主自小是活泼跋扈的性格，算是平常女儿家的样子也更有的。

不算是立威的时候，宣正帝就会自称“父皇”，要是生气的时候，就是“朕”，荣安聪慧，早就把这些规律摸得一清二楚了。

被抢过了话头去，宣正帝也不生气，可见刚才的生气也都不是真的。

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才让荣安请安退下了。

有的时候抛开朝堂上的俗事，又或者是后宫里嫔妃们的你争我斗，宣正帝倒是觉得，这样像是一个寻常家里的父亲或者是丈夫一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江正涛今天也在家里休息，算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日，也没有什么同僚之间的串门，所以正好可以陪陪妻女。

但是老夫人那边的请安，还是要去的，就算是休息，也不能落下一天。

不过有江正涛和柳夫人在，江素素自然就不用考虑要怎么去“斗智斗勇”老夫人房里的那些人，只管跟着去请安就是了。

又一同用过了早膳，江正涛这才带着江素素出门来。

柳夫人被老夫人留下来吩咐七夕灯会当天的事情，按理说是只要知道外面是个什么规制，大家不参与的，就跟着出去看热闹就行了。

但是老夫人打着要大房的人，带着三房的人一起出去的注意，特别是要带着江子文，所以格外留下来柳夫人，要安排车马人手的事情。

说道车马人手，江素素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江仪。

回头得从母亲这里先行动，走出寿松堂之前，江素素如是想着。

再加上老夫人如今知道了三老爷在外头养了外室的事情，说是还要有些商量的，留男子还有孩子在这里听着都不好。

江素素知道自己的母亲要怎么处理，也知道，不管江家人这边要准备如何的处理江仪母女，江仪都不会那么轻易的善罢甘休的。

所以索性也就不掺和了，总归是说来说去都是一样的结局，还要显得她知道了多少事情似的。

京西，拐子胡同。

“娘，您就放心吧，女儿自有安排的。”

此时正在胡同里狭小逼仄的房间里对镜梳妆的少女，对着身旁略微有些显得无措的妇人，不耐烦的说道。

说是梳妆，只是这房里连一块像样的镜子都没有，大概是容貌对于她来说十分的重要，总归还是想办法也要好好的捯饬捯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