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眼睛亮亮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眼里流光璀璨，站在大门前看他。

蔺哥哥对她真是好，这么珍贵的草药都舍得送给她，她有什么理由不尽心给他驱毒呢？

“蔺哥哥，你是打哪儿来的呀？不回家吃年夜饭吗？”

云倾抱着锦盒又坐在门口，另一只手拨弄着脚边的兔儿灯。

小姑娘无心的话教蔺初阳暗暗皱眉，语气略微沉了几分，“今年赶不及回家，只好将就着在这边过了。”

白日里下过的那场大雪还没有化，屋檐上、院子里一片白茫茫的，云倾身上穿得单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昨儿个我就叫大壮把新衣给你送来了，你怎么没穿？”

寒风呼啸而过，小姑娘的鼻尖儿被冻得发疼，她呼吸着清冷的空气，站在门口有些瑟瑟发抖。

“当着家里人的面穿，定是要被他们怀疑的，大哥也送了我一套新衣，等子时一过我便换上。”

悠凉的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那张清贵绝世的面容稍显冷峻，掌心摊开，冷风夹杂着雪花落在掌心，很快便化作晶莹的水珠。

“听着你家里挺热闹的，外面天儿冷，回屋待着去吧。”

“蔺哥哥……那你要回去了吗？”

云倾瞅着那面如冠玉的少年，心里没由来的一阵舍不得。

除了沈清易，她和沈家其他人都不亲近，蔺初阳又算是除了沈家在村子里唯一对她好的，大过年的，她也想让他沾沾喜气。

蔺初阳那清清淡淡的目光与她对上，缓缓点了下头。

云倾摸了摸鼻子，站起来，抱着锦盒转身，“那等明儿个我抽空去看你。”

蔺初阳没说话，等云倾进了门，门外那光华潋滟的身影也消失了。

云倾跑回房间，趁没人注意把锦盒藏了起来，村子里的烟花不断炸开，落雪纷纷。

天色黑暗，院子里的红灯笼亮了一排，今晚隔壁杨家好像也很热闹，沈家人围坐在一起给沈清嵘庆生，过了这个年，沈清嵘就十一岁了。

小良氏给沈清嵘煮了一碗长寿面，听到从隔壁院子里传来的笑声，嘴巴一撇，不屑哼道：“没有我家那两只鸡鸭，你们年夜饭上会有肉吃？”

过年到底是图个团圆喜庆，小良氏重新露出笑容，坐在沈清嵘身边，很有耐心地诱哄，“嵘哥儿，过了这个年你也不小了，年后跟你大哥去私塾吧。”

沈清嵘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鸡蛋，囫囵吞枣似的两口咽下，摇了摇头，“我才不去，我最讨厌念书了！娘，您要是不想我在家，我就去镇上学点手艺。”

小良氏转念一想，让他从小随师傅学点手艺也不错，好歹以后等他长大了也不至于没饭吃。

“成，那你告诉娘你想学什么，年后娘就带你拜师去。”

沈清嵘眼睛转了转，搅动着碗里的面条，敷衍地回答：“等年后再说吧。”

沈清易看着小良氏那宠溺的姿态，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往云倾身边坐了坐，讶然不已，“三妹妹，你怎么没换上新衣服？”

云倾看着四周，除了沈姝莲，家里人几乎都换了套新衣裳，沈姝荷那身最是亮眼，红色交领小袄配着黑色绣花褶裙，颜色说不出的喜庆热闹。

她低下头，小声回答：“等子时过的吧。”

沈清易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和，“等过了上元节，咱们家玉儿也就九岁了，等你生辰那日，大哥带你去镇上赏花灯猜灯谜。”

小良氏往云倾身边瞥了眼，脸色一冷，“过年人贩子多，你可小心点，别把你妹妹丢了。”

沈清易听出小良氏言外之意，目光也逐渐清冷下来。

时至今日，娘还是不能接受她是玉儿吗？

沈清易抿唇不言，拉着云倾在一旁一同守岁。

云倾更是沉默，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玉雪嫩白的小脸上一片黯然。

她已经快忘了自己的生辰，正月十五，上元节。

过了十五，她就九岁了。

子时已到，云倾回屋换下旧衣，目光流连在藏在床底下的新衣，咬咬牙，把放在柜子里的新衣拿出来换上。

床底下的新衣是蔺初阳送的，在沈家她不敢穿，想来蔺初阳给她买衣裳的时候也忘了这一茬。

村子里守岁的人远比想的还要多，这个时辰还有人放烟花，一簇簇彩色烟花飞上半空，沈清嵘拉着沈姝荷的手跑出去看，沈清易抱起云倾站在门口，沈姝莲跟在最后面，表情好像恹恹的。

沈大用和小良氏准备了一桌年夜饭，小良氏叫来沈姝莲帮自己忙活，主屋里，一桌子的鸡鸭鱼肉和素炒青菜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好，这是沈家一年里吃过最丰盛的一次晚饭。

沈清嵘疯狂的把肉往自己碗里夹，沈姝荷和沈姝莲也各吃了几块，沈清易喜食素菜，碗里的肉全给了云倾，叫其他人好生羡慕。

“三妹妹，你正在长身体，多吃点。”

“谢谢大哥。”

云倾从碗里抬头，朝他咧嘴一笑，也不客气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她裹着一件夹花短袄，外罩一件浅红色的比甲，整个人穿得圆滚滚的，就好像镇上卖的那讨人喜欢的糖葫芦。屋子里有炭盆烧着，云倾不觉得冷，那厚重的斗篷也就没穿，可她这身衣裳却叫沈姝莲嫉妒不已，因着是过年，沈姝莲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隔壁邻居家又传来一阵阵开朗的笑声，沈家人聚在一起吃着年夜饭，也不知道是谁讲了个笑话，没多久，杨家人也听到了从沈家传来的哄堂大笑。

夜幕深沉，半空的烟花渐渐消失，可村子里的欢笑声却持续了整夜，又一年欢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