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竜巴旱的将军就是号称开创了北蛮新时代的那个狂人,他出生在一个不被好看的贵族的分支家族里,这位北蛮的贵族本来就不是多受他们的王重视,再加上他又是分支家的儿子,所以小时候的生活过的很不好。”曹敬一边说一边在书桌上找到了另一本关于竜巴旱生平的书籍,放在了林霁手上。
竜巴旱的童年过得很不好,但是因为要经常为了生计而奔波,他的身体出乎意料的要比普通贵族要好,并且因为对于中原武术的喜爱,他还自己琢磨出了一套拳脚功夫。
前朝曾经发生过一次中北大战,中原皇帝举兵大肆进攻北蛮领土,让不少人流离失所,中原军势如破竹,所过之处,皆血流成河。
林霁看着书里的文字,渐渐了解到了那个已经远去的时代。书里简单的说明了竜巴旱在大战前期的生活,他甚至还试图阻止过中北大战。后来因为父亲和母亲死在中原将军的刀下,所以一直以来对中原很有好感的竜巴旱终于拿起了手中的刀剑,开始了自己的屠杀之路。
竜巴旱对中原颇有了解,自己本来就很有战争头脑,再加上心中满满的仇恨,让他身上的战功越来越多,最后在诸多将领中脱颖而出。
大战持续了将近五年,在这五年里,双方都涌现出了不少的军事人才,而活到最后的就只有这个竜巴旱。
书里说,中北之战能够在五年之内结束,完全是因为竜巴旱超与常人的军事头脑。书里还说,可以说当年中北大战,中原军大败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竜巴旱。
里面掺杂了不少的流言,其中有一条认为竜巴旱能为北蛮立下这样的汗马功劳,不仅是因为他本身很有军事头脑,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还有一件秘密武器。
竜巴旱死于大战结束后的第三年,对于这位战神的陨落,有很多的猜测,之后都是一些关于竜巴旱身后的事情,林霁无暇去看,便没有过多追究。
修儿看完之后,皱着眉思考了片刻,“敬哥你的意思是,我们在长安堂找到的这些东西,就是竜巴旱当时大败中原军队的那些秘密武器?”
林霁想了想那东西的效用,觉得这样的说法也不无道理。战神带领的军队刀枪不入,势如破竹,而中原军面对这样的对手也是毫无办法,最后在各种压力之下,中原军被迫撤军,让出了最边境的一块地方。
曹敬点了点头:“我现在的确是这么怀疑的,不过竜巴旱的这东西,可能不能算是他的首创,因为在我中原的历史上,就曾经有朝代用过这个东西。”
林霁顺着曹敬的手指看了过去,曹敬指着第一本书其中的某一行字说:“在竜巴旱那个时候这种甲胄被冠了他的名字,在北蛮那边称之为‘核’,也就是坚硬的意思,翻译成中原话就是旱甲。”
林霁问:“那这甲到底有什么来历?”
曹敬回答道:“你们看我手上的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是我根据《坊间名士录》做出来的,这个东西在中原连名字都没有,是被一个叫李巧文的手工艺人制作出来的。这种材料不会被利器所伤,他最初制作这东西的原意是为了保护特殊工匠的手。”
“比方说磨刀的铁匠,还有木工之类,后来这种材料传到了北蛮那边,也是作为一种手套使用,不过最后将它带到战场上的人,是竜巴旱。”
说到这里,林霁有些明白了,这东西居然是来自北蛮,她原本以为长安堂涉及到了只是大魏朝堂里的这些事,没想到,这位谢老板,居然把手都伸到北蛮去了。
曹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这东西最大的不足就是受不了高温,这一点在中原的时候是一个厨师发现的,他带着手套去捡掉在炉火中的铲子,结果却被烧了手。而后来在中北大战的时候这一点应该是被改良过了,但是因为中原军被竜巴旱打怕了,所以并没有人想到这一点。”
原本就足够扑朔迷离的案情,在曹敬的这一番言语之后,变得更加的诡异难辨,林霁忽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总觉得他们这次打掉了长安堂的这个举动,好像是错的,这一切都好像是被谁设计好了一样。
而他们都像被早已安排好的棋子一样,一步一步的往这些人的圈套里面走。
天气越来越闷了,林霁有些喘不上气来。
林霁陷入了沉思,她开始奇怪事情为何忽然会偏离轨道这么多,向着一个不可逆转和阻止的方向发展过去。
曹敬一边摆弄自己做出来的那件甲胄一边跟林霁说:“那个时候中原军没有火枪也没有神机营,如今我大魏的第一件利器神机营已经趋于成熟,我们不必再担心这些甲胄会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只是我在担心另外一件事……”
曹敬和林霁的眼神在空中有了一个小小的交汇,两人立刻就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
林霁点点头,眉目之间满满都是烦闷,“这些人居然会将手伸到北蛮去,这让我有些意想不到,但是你不觉得这事情不应该这么简单吗?”
曹敬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修儿忽然开口道:“什么不应该这么简单,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了看那甲胄又看了看顾修,林霁说:“我这么说吧,假设长安堂的人是大魏人,他们又买了这些东西,那是不是就可以说明他们对这东西应该是了解的。而且就算他们不了解,他们的北蛮盟友应该也是告诉过他们的。我大魏神机营早已闻名中原,北蛮那边不可能不知道,那他们还将这种甲胄制作来干什么用?”
林霁的话其实就是曹敬现在在想的事情。
前朝的时候,中北大战,北蛮军因为有竜巴旱,而打败了中原军,后来从前朝皇帝的手里,拿到了中原与北蛮交界的那一块沃土,在那里休养生息了好几年。
后来大魏太祖承天命,推翻了前朝的统治,登上皇位知乎,第一件事,就是派兵将那里给夺了回来。
不仅如此,太祖还命令军队继续深入,一直打到了被蛮人的老家,才决定撤兵。
北蛮国力大损,国内民不聊生,暴动时常发生,推翻一个国王再捧一个国王,就没有政权坚持超过三年,政权交替更新换代的很快,根本无瑕顾忌中原这边的事情。
如今北蛮的国王是来自边境的一个贵族,他的家族像是鬼魅一样,迅速的扫荡了国内的各种反动势力,将国内的的情况安稳下来。
北蛮国内如今是不用再打仗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有功夫有心思来对付中原人。
而大魏很明显应该是他们的第一个报复对象。
北蛮人做梦都想占了中原的沃土,林霁实在不知,这些人能说动北蛮人做他们的盟友,这中间到底花了多少心力,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曹敬皱着眉,看着的眼前的这些东西,不自觉的摸了摸头发,好像又少了些,他实在是怕,自己还没来得及破案呢,就已经想这些事,想破了脑袋,想秃了头。
“这些事先不说了,北蛮那边自然有北疆军盯着,如今咱们应该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些黑衣死士的事情。”一边说话,曹敬一边将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放回了原处。
迫在眉睫的事情尚未解决,他实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林霁也被他这一句话,从甲胄的事情上拉回神来。
顾修很烦听这些事情,左顾右盼了许久,发现什么好玩的,就干脆猫到了曹敬的床上,头靠着床栏听他们说话。
大人们的世界其实很不好懂,他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忙,对于修儿这种一直被林霁和曹敬保护的很好的孩子来说,这些事儿想不通也是应该的。
两个大人还在说话,修儿却已经眼皮打架的一头睡了过去。
曹敬任劳任怨的过去帮他盖好被子,整理好枕头,才回到桌边,放轻了声音和林霁说话。
“对了,有个事儿忘了跟你说,洪福钱庄的刘老板,明天上午就要被转到刑部去了。”林霁端起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听闻曹敬的话,抬头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曹敬面无表情的说:“你何时管过这些善后的事儿,真是少见多怪。”林霁一边假笑一边看着他,什么都没说,这老夫子最后也只能自认倒霉,“前两天刑部那边就来人说要转过去了,但是一直没时间,再加上咱们还没去皇上那汇报此事,所以他们一直没动。如今咱们汇报过了,刑部之前派人来传话,说明天一早就让人过来提人。”
如今长安堂一案不管圆不圆满都算是结了案,锦衣卫奉皇命追查黑衣死士,那洪福钱庄究竟还牵扯了多少品行不端的官员一事就不归他们管辖了,让刑部那些人去找错漏去吧。
林霁没在此事上多发表意见,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黑衣死士的事情,根本无暇在意这些小事。按照她对这个刘书奇的理解,这种人不是动动刑就能问出东西来的人,他们既然已经谋划了这么多年,那这些人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严刑拷打这种事,对付小喽啰还行,对付刘书奇这种级别的人,还是上不了台面。
刑部无事可做,他们愿意挖就让他们挖吧,万一走了那什么运,真挖出点东西来,对大家都有好处。
“长安堂的事情到这儿也就算是结束了,这么长时间没办这么大的案子了,我倒是有些不习惯,这才通宵了几天而已,就精神不济。”曹敬一边抻着懒腰,一边往床边走去。
修儿已经在床上睡得没了样子,整个人趴在曹敬的枕头上,一只手耷拉在床边,一只手往前伸了伸,睡觉极不老实,对于曹敬这种从小在四书五经论语弟子规里泡大的老夫子来说,这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将修儿翻过身来,安放好他的手脚,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就着床沿躺了下来。
“你不去休息休息吗?”曹敬临躺下来之前还不忘了问林霁一句,林霁摇摇头,示意他可以先睡,“我走之前会给你关好门的。”曹敬跟林霁数十载的情谊,自然不会有所怀疑,他躺下身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刚刚没睡的时候想睡的不得了,如今把修儿折腾好了,自己躺下来了,倒是没那么困了。他看着林霁眉头紧锁,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得开口宽慰道:“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有些事你现在想不明白,等过一过说不定自然就明白了,不必太过担心,而且这些人密谋许久自然不可能让我们这么快就找到他们的错漏,如今我们无迹可寻也是正常的。”
这些道理林霁也都明白,但是如今案情不明朗,她总是睡不踏实,曹敬翻了个身,继续说道:“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些人的错漏,你不必担心这些人会销声匿迹,他们敢在咱们北镇抚司门口杀人,就绝对不会让我们好过的。后面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你现在就烦心成这个样子,后面要怎么办?”曹敬说了一般,修儿翻了个身,他便顿了顿,将声音放得更轻了些,“我们不去找他们,他们自然也会来找我们,命中注定该有的一定会来,别烦了,休息休息吧,养精蓄锐将来才好同他们周旋。”
这就是为什么,曹敬武功那么差,林霁还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的主要原因,这老夫子什么都不行,就是开解人的本事不小。
每每林霁听他说话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想法,若是将来有一天天下不再需要锦衣卫的时候,曹敬是不是该去朝堂上施展自己的才华。毕竟在林霁的心里,那些老腐儒们也不见得能说得过曹敬这么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从你这儿拿两本书看,你们睡吧。”林霁一边不耐烦的摆摆手,一边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好久都不看书了,怎么忽然又看上了?”曹敬有些意外,撑着脑袋转头看着林霁。林霁自顾自的拿了两本书,朝着曹敬摇了摇,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有些事情不可能做一辈子,等到这些事不需要我来做的时候,总是要给自己找点乐子打发时间。”林霁脚步轻快径直出了门。
屋子里的光线忽明忽暗闪了一下,曹敬猛然明白过来林霁的意思。
曹敬不禁老怀安慰的一笑,转头看了看睡得香甜的修儿,屈起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的蹭了蹭,吃了一口甜甜的嫩豆腐,之后由着他手脚并用的抱着自己,满足的合上了眼睛。
是啊,这世间不可能一直都需要锦衣卫,将来总会有天下太平他们解甲归田的一天。
不干锦衣卫了自己会做什么呢,应该会找一间小院子,开个私塾,专门教修儿这样的小孩子,前门口给修儿支个小摊儿卖卖面条馄饨,后院儿养着整日无所事事的林霁,然后等着将她嫁出去收彩礼。
想着想着曹敬就睡着了,梦里是他曾经无比向往的朝堂生活,他梦中才会有的翰林院,活在他心里的文书院。
天光渐暗,京城的灯火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又度过了一次黑夜,迎来了一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