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梦乡路正稳的时候,闹钟却不合时宜地突然铃声大振,直接粗暴地把苏珊从睡梦中惊醒。她很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感觉整个人都是软的。
苏珊今天二十四岁,未婚,某银行信贷部职员。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每周五个工作日,薪水谈不上特别丰厚,但可以让她的生活过得颇为舒适。是一位标准典型的都市职业女性。
昨天晚上,苏珊参加了一个party,在一起聚会的人都是大学时代的老同学,气氛很融洽,一时高兴不免多喝了几杯,以致于今天早晨醒来时还有些宿醉未醒。走进卫生间,她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促使自己尽快恢复清醒,然后换好衣服赶着出门去上班了。
上班的地点距离苏珊租住的单身公寓比较远,她要先坐地铁再转公交。早高峰的地铁车厢几乎能把活人硬生生挤成照片,公交车也具备同样的强大技能。她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走出了地铁站,马上急匆匆地跑去赶公交车。
隔着一条马路,苏珊遥遥看见自己将要搭乘的那趟公交车正好进站了。她一边匆匆忙忙地跑向公交站,一边挥着手大声呼喊:“司机师傅,麻烦等一等,麻烦等一等啊!”
匆忙模式中的苏珊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一辆黑色小车正在高速驶近,与她之间的距离绝非安全距离。
***
苏珊醒得很痛苦。
咽喉处仿佛被一只巨手牢牢地扼住了,痛得她完全没法呼吸,痛得意识一时间也不能完全清醒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前,她就本能地想要抬起双手欲挣开那只卡在咽喉处的巨灵之掌。但是,两只手却如坠了铅一样沉甸甸地抬不起来。咦,怎么回事?
下意识地睁开双眼一看,她看见了头顶的一根梁柱。红木雕漆,古香古色,有一根白绫悬在柱上,崩紧如弓。这是……这是什么情况啊?
苏珊迷糊了一下,却被喉间愈来愈烈的窒息感唤回了神智。突然间,她智商上线地明白了咽喉处的那种紧扼感是什么原因了。难怪双腿有一份不踏实地的悬空感,原来自己的身体被一根白绫挂在半空中,眼看就要彻底凉凉变成吊死鬼一枚。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忍不住想要开口喊救命。但是咽喉部位被勒得太紧,喉咙嗓音就像是处于死机状态,根本没办法正常运作。她发不出一点声音,也喊不出半个字,刚刚清明过来的意识复又变得晕晕然。
——天啊!难道自己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彻底挂掉吗?不要啊!千万不要啊!耶稣哇上帝呀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圣母玛丽亚……你们谁来救救我吧!
不想英年早逝的苏珊,在心底嘶吼着把古往今来东方西方的大神们求了一个遍。虽说是临阵抱佛脚的祈求,但可能平时人品攒得还是比较充足,果然有人来救她了。房门恰逢其时地被人从外面撞开,两个女人大呼小叫地冲进屋子。她们一面七手八脚地解下她,一面呜呜咽咽地哭着。
一个哭道:“若若,你怎么能撇下娘寻短见啊!娘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呀!你忍心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另一个哭道:“小姐,我就觉得不对劲,好好地怎么突然打发我去买什么胭脂盒子。原来你竟存了这般糊涂心思啊!”
苏珊刚被救下来,一时间缓不过劲,也搭不上她们的话。她一边揉着自己被勒伤的咽喉部位,一边眼神发直地看着面前一切陷入呆傻模式。这是在哪里呀?这些是什么人呀?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陈设精致又古韵十足的屋子里,雕花的窗棂上糊着雪白的绡纱。淡金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屋里的光线充足,让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在她面前哭泣的两个女人。一个是约三十五六岁的美妇人,宽袍大袖,容貌端庄;另一个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窄袖襦裙,白皙的一张瓜子脸,眉清目秀。
天啊!这间屋子和这两个人,都是古装戏里才能看到的场景人物呀……苏珊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再猛然张开。渴望霎时间换个场景,可以安慰地喘口气,原来只是一场梦。然而她的所见所睹,依然一成不变。
那美妇人哭着哭着,还索性扑到她身上放声大哭起来:“若若,若若,你要是决意寻死,就让娘跟你一块死了算了。”
那小姑娘连忙柔声劝道:“二姨娘,快别说这种话。三小姐一时心思糊涂,您不帮着劝开她,还说这种丧气话,难道想让她一条黑道走到底不成?”
这丫头年纪虽小,说话倒老三老四的。
二姨娘?三小姐?这样的称谓和对白都古老得可以进博物馆了,为什么会在自己耳边响起。苏珊眼睛瞪得圆圆的,脑子像当机了一样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实在无法消化自己的眼中所见,耳中所闻。
“若若,你答应娘,一定不要再寻短见了。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绝不能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那个二姨娘说来说去就是这么两句话,眼泪也流得没完没了,姣好的玉容已经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小姑娘在一旁附和道:“是呀,三小姐,你休要再想不开了。”
苏珊根本搞不懂什么状况,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搅得越发头晕脑胀。她忍不住清清嗓子,试着开口说话。虽然受了勒伤的喉咙明显不适,好在还带伤上岗,勉强进行语言模式。
“等一等,你们两个先不要说话,让我说。请问你们谁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你们又是谁啊?”
二姨娘一脸惊恐地睁大眼睛反问道:“若若,这是你的家,是阮府呀!怎么你连自己的家都不认得了吗?那你认得我吗?我是你娘亲呀!还有她……”
说话间,她一把拽过那个小姑娘,指着她的鼻尖询问苏珊:“她是从小就伺候你的杏儿丫头,你可记得她?记得吗?”
阮府!娘亲!杏儿丫头!这是哪个大宅门里的剧情啊!眼前的一切都活像是电视荧屏上的古装戏码,却无比真切地在身旁上演着,荒谬指数简直爆表。
满脸弱智儿童似的表情傻愣了好半天后,苏珊渐渐有所明了,心倏地一沉,嘴里不由自主地嚷出来:“这是哪朝哪代呀?”
杏儿很有几分愕然地回答她:“三小姐,你为何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今是大唐开元十五年啊!”
苏珊脑子里“嗡”的一响,额滴个神啊!大唐开元十五年。用她还算灵光的历史知识换算一下年代,好象是公元七百多年。一场车祸后,她一缕魂魄悠悠醒转,居然已经来到了千年以前的——大、唐、盛、世。
这实在是太荒谬太不科学了!苏珊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头天晚上参加过的那个party。酒过三巡时,她兴致高涨地手持麦克风唱了一曲孙燕姿的《遇见》。里面有一句歌词是这样的:
我向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
岂料一语成谶,她居然果真飞过了一片千年的时间海……